2010年12月5日 星期日

我們家的歷史 (わが家の歴史)



三谷幸喜為了2010年,也就是日本富士電視台開台五十周年的台慶節目(フジテレビ開局50周年特別ドラマ),從4月9號開始播放,連續三天,每天將近兩小時的特別節目,收視率平均超過20%,最終回還曾經飆到26・1%的記錄。這齣日劇除了腳本由三谷幸喜擔綱成為話題外,大卡司的演員更為媒體所關注,包括:柴咲コウ、松本潤、堀北真希、長沢まさみ……等都在其中演出。

以大家族八女 (やめ)一族貫穿昭和前期的歷史,將近四十件的歷史事件,從小人物的視角觀察這段期間的歷史,包括:太平洋戦争、天皇巡幸、帝銀事件、洞爺丸事故、安保闘争、新幹線開通、東京オリンピック・・・等;還有將近30個名人,包括吉田茂、美空ひばり、手塚治虫、力道山、永井荷風、升田幸三、榎本健一、古川ロッパ、糸川英夫・・・等,八女一家以無名的小人物穿梭在這些事件與名人之間。



如果長期關注三谷幸喜的作品,可以看到他作為一個腳本家,不斷的進步與成熟。從劇場跨足電視界,在電視節目當中他不是一鳴驚人,從撰寫益智節目的問答、搞笑節目的角本、接著成立「東京Sunshine Boys」劇團,慢慢的累積經驗,開始撰寫電視劇與執導電影。就我所看過的電視劇包括:「奇蹟餐廳」、唐澤壽明主演的「別叫我總理」、由田村正和主演的古畑任三郎第一季到第三季與特別編;電影包括:廣播放送時(ラヂオの時間)、笑の大学、有頂天大飯店(THE 有頂天ホテル)、魔幻時刻(ザ・マジックアワー)。



電視劇「奇蹟餐廳」、「別叫我總理」、古畑任三郎;或是電影「廣播放送時」、「笑的大學」、「有頂天大飯店」、「魔幻時刻」都有強烈的劇場風格,如果依序的看下來,可以看見他越來越成熟,到「有頂天大飯店」、「魔幻時刻」時,人數、卡司、服裝都越來越複雜,從「新選組」開始,他開始從駕空和虛構的舞台,嘗試真實的歷史舞台,將耳熟能詳的故事,幕末維新前夕的歷史時刻,以自己的觀點從新詮釋。「我們家的歷史」則再往前跨一步,它不只是歷史故事,它還與所有活過昭和時代的人習習相關,三谷幸喜選擇的視角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家庭,從庶民和大眾的角度觀察這個時代。



作為一部創台五十年的電視劇,他很貼切的符合主題,時代的切點放在昭和時代的前半,跨越戰前至戰後。以一個家庭七口的生活作為主軸,不同的家屬有不同的個性,不同的朋友,彼此之間交錯,外加與當時的歷史事件和名人交往,形成一個情緒豐富、結構完整的網絡。只會空想不切實際的父親時次郎(西田敏行飾)、支持一家人生活的長女政子(柴咲コウ飾)和政子的丈夫、也就是她所工作Club的經營者鬼塚大造(佐藤浩市飾)為主調。



這齣戲中的每個兄弟姐妹都有著不同的個性,三谷幸喜很生動的將每個人的個性都具體的呈現出來。次男宗男(佐藤隆太飾)和妻子マリア(鈴木砂羽飾),宗男是個具有父親性格,整天無所事事,被朋友牽著鼻子走的好人,經歷了數次的投資失敗,最後夫婦兩人經營拉麵店維生。次女波子(堀北真希飾)和講話尖銳的丈夫小説家阿野(山本耕史飾),波子是個在出版社工作的新女性,強調女性在職場上的地位,阿野則是個憤世嫉俗的小說家,堀北真希像個媽媽一樣一直支持著丈夫阿野的創作。ゆかり(長澤まさみ飾)是一個在東京大學讀書的有錢人家的千金,卻因父母在青函渡輪沉沒的事件中家道中落,只好淪落風塵;義男(松本潤飾)是家中較會讀書的孩子,全家栽培他上了東大,與ゆかり在大學相戀,卻因命運的操弄而分分合合。



在這樣的架構下,三谷幸喜將各式各樣的歷史事件置入,也把了吉田茂和岸信介等日本歷史重量級人物穿插其間,連文化界的人士黑澤明導演、遠藤周作、永井荷風及手塚志虫都與八女一家相互交織。我想可以將去年上演的日劇「不毛地帶」和這齣戲做個簡單的比較,它由山崎豐子的小說改編而成,裡面的主人翁壹崎正(唐澤壽明飾)是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留在西伯利亞被強制勞動的日本軍官,回到日本後帶著強烈的使命要改變日本;然而,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像山崎豐子筆下的人物,具有著強烈的悲劇性和意志力,大多數的人都是脆弱的且具有情緒,《我們家的歷史》中的大浦(玉山鐵二飾)也是從西伯利亞會來的日本軍人,他是政子的初戀情人,對於共產黨半信半疑,當政子投靠鬼塚這個資本家丈夫的懷抱之後,以支持共產革命之名參加很多活動,然而,小人物畢竟是小人物,參加共產黨只是想在他的人生軌跡中留下一點記錄,希望自己的存在得到注意。

由一個家庭理解一個時代,三谷幸喜給我們一個溫暖、感性而又感動的昭和史,這個歷史由小人物組成,就像大部分的我們,生活在人際關係與感情的網絡中,支持歷史的不是硬梆梆的事件,而是其下有血有肉的人。

2010年11月28日 星期日

Chinese Popular Culture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底,一學期即將結束於十二月初,十二月十號之後,有一個月的時間在中國,跨越2010與2011年。時間總會過去,我們回過頭去,希望對得起自己,並知道在這樣的過去之下,我們可以期望什麼樣的未來,所有的過去都等待現在評價,所有的未來都期待現在去實現。

這學期開始了第二學年,不像上學期一次拿了五堂課,這學期只拿了兩堂課和旁聽一堂,學期結束後,如果一切順利就修完了必須的學分,有較多充裕的時間著手自己的計劃,這學期所修習的課之一是「Chinese Popular Culture」,從課名來看,無法知道其中的內容,上了一學期之後,得到的印象也還是很模糊,但或許已經是不同層次了,是如此嗎?也很難說得上。



可以說得上的是,課程的內容的確很有趣,Prof. Kenneth Dean所持的角度也是我所欣賞的,課程的進行是以Seminar的形式,在Prof. Dean的辦公室上課,每次上課上半節討論所閱讀的論文,下半節則是從Prof. Dean和鄭振滿所編的《福建宗教碑銘彙編》中節選出來,將之翻譯成英文。這些碑文是Kenneth Dean和鄭振滿在福建莆田附近所搜集、編輯和出版的碑銘。對於台灣人來,莆田應該不陌生,媽祖的故鄉就是這個地方,Prof. Dean在這個地方做研究的原因其實是從台灣開始的,他出生在台灣,後來返回美國完成教育,一九八O年代,當他為博士論文做田野時,在台南走過大小廟宇,當他有機會從新回到媽祖的故鄉莆田時,發現很多傳統因為文革而中斷與破壞,他嘗試從碑文與田野材料當中理解一個被中斷的傳統。



從儀式、宗教與民間文化開始,作為理解中國文化的視角,開始理解背後的組織,像家族、祠堂或是宗教組織。這學期所閱讀的文章集中在1980年代James L. Watson所提出的關於晚期中華帝國的「文化標準化」的文章,簡單的來說,Watson認為到了帝國晚期,中國各地之間即使有不同的文化差異,但各地之間在整體上已經形塑了文化上的「標準化」。由此,許多學者展開不同的論述,像Michael Szonyi 認為雖然帝國晚期的文化表面上看起來相當一致,但那只是一種表面上,由知識份子所建構起來的假象,其下的一般人民大眾彼此之間仍存在相當大的差異。



進一步的思考,什麼是所謂的「中國人」或是「中國文化」呢?中國人都分享著共同的文化嗎?還是這只是一個假象?由知識份子所留下的文字材料,建構出來的表面文化「大一統」,隱藏下面民間文化的多樣性、歧異性與不同地區之間的文化認同?這使我們可以開始思考一個問題,也是我所關心的議題,如果文字或是我們所理解的中國文化、中國歷史只是一種表面的形象,什麼是下面的實質呢?我們要如何理解不同地方所展示的多樣性?如何找到不同的材料挑戰我們所理解的,所熟悉的中國歷史與文化,理解在「中國」這個巨大無比、令人難以抗拒的架構之下,還有什麼不同的聲音可以從這個令人窒息的的鐵板之中透露出來、解放出來?



西方的歷史學家和人類學家嘗試從各個地方所尋找出的檔案、文獻突破,究竟是哪一個材料所呈現的「中國」文化代表中國?不同地區、不同郡縣或是不同村落的歷史材料或是民族誌呈現出什麼樣的中國?以Prof. Dean的話來說,不同地方的「自主性,得以在日常生活上創造出新的文化事物,這一批地方文獻,也讓我們可以更完整地去比較中國各個不同地方的情況,因為不同的地方往往產生不同的,而又有意義的、獨特的文化傳統。」

不同的地方說釋放出的材料,呈現出不同的文化,說的不同的故事與歷史,挑戰「中國」這個框架,或是在這個框架下,我們能放入什麼不同的論述與故事?所有的問題都有學者嘗試解答,背後也都有其理論和依據,這些問題的答案同時是對的,也是不正確的,有時答案擺蕩在兩者之間,回答問題的同時只是再度開啟下一個問題的開始,歷史,就在不斷書寫與重寫的過程當中,同時回答了問題,再度給予了新的問題。

2010年11月20日 星期六

You Will Meet a Tall Dark Stranger



我們以為從睿智的人身上可以得到人生問題的解答,或是嘗試從書本或是哲理中追尋心靈平和的良藥,有的人則從占卜、命理或是紫微斗數當中知悉自身的命運。伍迪‧艾倫在回答紐約時報訪問時表示,「對我而言,占卜師、幸運餅乾或是任何一種宗教,都沒有實質上的差別。他們同時是正確的,也是不正確的。」面對生活當中的變化,我們期望有人能傳道和解惑,科學、理性、命理和巫術其實都是相同的,它有一套解釋目前情況的理論和對未來可能會發生之事的預估,也都有一套對於預測錯誤的解釋。罹患肺癌是因為抽煙,不抽煙卻得肺癌可能是因為基因,你的種不好,這種解釋和你上輩子做太多壞事,這輩子辛苦生活來償債並沒有什麼不同。



伍迪‧艾倫2010年的新作品You Will Meet a Tall Dark Stranger,以倫敦為背景作為敘事的舞台,結婚四十年的夫妻,因為丈夫(Anthony Hopkins飾)想要重拾人生的意義,離開妻子,尋找年輕人的活力;太太不堪精神的打擊而自殺,未遂後向算命師尋求未來的答案,由此拉開電影的情節,其中,這對主角的女兒與女婿也面臨婚姻的問題,各自都面臨了感情的誘惑與事業的抉擇,兩對夫妻,不同的世代,都離開了原來的婚姻,追求另外一段新鮮的刺激,可以預料的到的是,刺激蘊含著危險與毀滅性,另一段關係不會更好,但它卻勾引著所有在平淡關係與生活中的男男女女躍躍欲試,以致於玩火自焚。電影情節的鋪排充滿伍迪‧艾倫式對於人生無奈的嘲諷,整部片的重點就是開頭所說的:「Shakespeare once said, life if full of sound and fury, signifying nothing.」



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呢?就是nothing,容我再引一段他所說的話:「其實沒什麼好說的。歲月逝去但你的智慧不會增長;生活開始崩解,才是真實情況。人們嘗試用另種說法表達這自然狀況,他們會說,噢,你只是成熟了。漸漸你會瞭解人生及學著接受現況,然而,你願意以任何代價換取再一次35歲的機會。我自己曾在半夜醒來想著生命有限這件事,想像這事發生讓我些微顫抖。對於電影裡的安東尼‧霍普金斯,情況是類似的。他太太會說:『你不能再這樣做了,因為你已經不再年輕。』她是對的,然而沒有人想聽實話。」



我同意伍迪‧艾倫所說的,人是自然會變老,也自然會走向死亡,不會因為變老而變得更加成熟,不管是老人或年輕人,只是一直面對與處理相同的情緒,告訴自己,尋求下一段關係或生活方式可能會更好,直到死亡向我們逼近,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雖然我同意伍迪‧艾倫對人生的看法,但幾乎每年拍一部電影的他,不停的訴說這個主題,在我所看過的伍迪艾倫的二十幾部電影中,一開始的觀影經驗相當的新鮮,但從安尼霍爾、漢娜姐妹以來,主題不段的重覆,雖然風格相似,但已經可見到創作的高峰期已過。當他將電影的背景離開紐約後,我曾經預期會看到不同的風格,但是,倫敦或是巴塞隆納的伍迪‧艾倫並沒有不同,他的故事一開始都是從男女之情的變質,厭倦之情隨之而來,因此造成兩人之間的不同調,由此開始鋪陳他的故事。

有人說:「好的導演一輩子只拍一部片。」每一部片都是同一個主題的相互映證,都是同一個主題的註解,就像楚浮對於愛情主題的詮釋;溫得斯對於流浪主題的關懷,伍迪愛倫的主題則都是男女關係註定破滅,下一段關係不見得會更好,因為對於他而言,人生本來就沒有意義。



從虛無裡來,向虛無中去,男女關係註定幻滅,人生沒有意義,七十四歲的伍迪愛倫已經可以蓋棺論定,他對於這個主題的演譯已經到了盡頭,最高峰已經過去,以前是中年男子的警世格言,現在則是老頭的絮絮叨叨。伍迪‧艾倫以自己的創作歷程證明了自己的話,年事已高的導演沒有智慧的增長,電影情節已經慢慢的開始崩解,這部電影到了最後,已經有點無法收尾,伍迪‧艾倫會以哪一部電影結束自己的創作生涯,還不知道,或許,他會像所有無法結束自己創作生涯的藝術工作者,不知在何處結束自己的創作歷程,晚年只是狗尾續貂,光芒漸漸散去,即使越來越多的大牌與噱頭佔據版面,像下一部的Midnight in Paris,法國的第一夫人還應邀客串,但仍只是表面上的光芒,而無實質上的內函了。

2010年11月15日 星期一

生日快樂



每一天最不令人意外的事,或許就是有人生日,就像歷史上的今天,總會有人出生、有人過世,不過,一個人的生日得以使我們區別與記錄出自身與他人的差別。生日,就像各式各樣的認同一樣,有了這一天,我知道我是天蠍座、我的生肖屬羊,可以透過不同的文化方式理解自己和世界的區別。生日使我們可以在時間長河中找到一天屬於自己,瞭解在這個世間過了幾個年頭,透過這樣的坐標,得以定位我們之所以生日,不僅僅在於時間上的意義,還在於透過這個日子,自我本身的認同與理解。



關心兒童與青少年的日本作家青木和雄,他本身的專業也是心理學,寫過一本書《生日快樂》,這本書透過這樣的標題,引導出一個青少女明日香對於自我認同的過程,如何從迷惘和厭惡自己,以致於自信的面對和認同自己,這樣的小說並不特別,寫作情節也沒什麼別緻的地方,其特別的地方就在於它以生日快樂這樣的書名引出自我認同與認識自己的這個概念。認識自己,簡單的想法,卻何其難也!31歲的我,由此往前看,或由此向未知裡去,我可以自信的面對未來而不恐懼嗎?10年或後20年後,面對自己,能夠不面目可憎回首來時路嗎?



的確,生日雖然只是365天中的一天,但如果把這一天當作一個切片拿出來,或多或少也可以理解自己過去幾年間的所做所為和生活變化,一葉知秋,雖不足以說明一切,但在人生的發展中,也說明了一些事。今年是第一年在蒙特婁渡過生日,前一天我們已經到餐廳去慶生,妳也偷偷的訂了一個小蛋糕給我,在生日的那一天,我們過得很簡單,中午到越南餐館用完餐,下午讀點書、運動,晚上我們到最喜歡的Wine Bar Pullman喝點酒,吃些小點,渡過平靜的一天,然而,今天卻是我們交往幾年以來,妳陪我渡過的第二個生日,我很珍惜這樣平靜的日子,畢竟,長期以來,我們相隔兩地,以前隔著歐亞大陸,我在大陸東沿外的小島,妳在西邊的巴黎;之後我們隔著大西洋相望,妳在大西洋東邊的法語城市巴黎,我則在西邊,同樣說法語的蒙特婁。



一個星期前,老姐已經在紐約請我吃了過了一連串的大餐,Gramercy Tavern和Bouley都以巧克力醬在盤子的邊緣慶祝了我今年的生日;一年前生日的那一天,我也在紐約吃大餐,那年我過三十歲的生日,老姐還把機票買好寄給我,第一年身處國外讀書的我,在語言還未適應的當下,在紐約享受親情的溫暖和美食的饗宴,讓我充電後得以回蒙特婁面對繁忙的學業。



時間繼續推前一年,那年的生日我還在努力考TOEFL,生日後的幾天,我才知道在巴黎考的TOEFL達到了學校的標準,之後的入學手續一切順利,讓我在開學前還可在巴黎學了半年的法文,與妳一起在巴黎渡過那美好的日子。

時間就這樣的悄悄流逝,從生日這一天當中,親情、愛情對我來說,才是支持我的力量,作為一個想要以研究歷史為工作的博士生,對於專業,目前充實自己,為未來的工作而努力,在這份熱情底下,我希望灌注自己的想法,讓這個想法成熟而得以完成。

2010年11月7日 星期日

10 年仲秋的紐約美食之旅: Gramercy Tavern、Keens Steakhouse和Bouley



半年前在夏季的前夕拜訪紐約的姐姐,當時結束了一個冬季的冰封,到紐約所吃的Cafe Boulud和The Maze/London Bar,其所準備的時材和料理都符合當下的季節,日本人所說的旬味,指的就是尋求當季最適合烹煮的材料入菜,讓身體和味覺都能一起符合季節的變化,做出最好的調適。雖然在西方料理,對於節氣的變化,還沒如此的注重,但在入冬的當下,尋求一些讓身體暖和的料理,卻又不會過於油膩,帶點自然的清新,應該是最好的選擇,所以這次所選擇的餐廳就帶點肉類的烹調,又講究健康的感覺,但重點還是讓味覺可以體驗不同的刺激,豐富味覺的享受。



第一天到紐約已經下午五點,到住處整理一下行李休息後,便前往預約好的Gramercy Tavern,這家餐廳深受紐約人的喜愛,從各式各樣的美食評鑑上都可以看出,最受美國人關注的Zagat Rating在過去的幾年間,也經常將它列名為紐約人最喜愛的餐廳,上次來紐約時,也曾把它列為名單的選擇之一,但其他的餐廳在我們的討論中勝出,就把它列為此次的名單之一。



在米其林指南上一顆星的Gramercy Tavern,雖然說賣得是「美國菜」,但除了麥當勞以外,誰知道什麼是「美國菜」,其實說穿了就是肉類的烹調混合各式各樣不同菜的風格,其中又以法式的烹調最為突顯,其次則是日本料理的作法。主廚Michael Anthony就是一個這樣的人,雖然出身在Ohio,主修商業、法文和日文,在日本學習語文時,開始對於日本料理感興趣,在日本餐廳工作之後又前往巴黎習藝,歷經不同的傳統和餐廳回到了紐約,嘗試將不同的傳統放進其所熟悉的菜餚中,以今晚所點的主餐來來說,我的鴿子肉外加日式的醬汁,並加入各種調味過後的蔬菜,將鴿子肉的腥味去除;姐姐所點的羊肉也是以同樣的方式,使得羊肉還帶點清新的感覺。甜點所上的巧克力蛋糕水準在平均以上,但在所嘗過的蛋糕當中,還不夠滿意,不夠特別,無法讓人留下印象。今晚我們走出餐廳時尚稱滿足,但與上次在紐約的Cafe Boulud相比,還沒有達到舉起大拇指的程度。



或許當代的美國菜都漸漸的加入各種不同文化的原素,當總統都已經是黑白混血,拉丁裔與亞裔成為主要的少數族裔,混雜和多元文化在這個大城市當中才是主流,而那些一看就是「美國菜」的食物,反而成為某種形式的邊緣,Anthony Bourdain 在Travel Channel的節目No Reservation介紹Disappearing Manhattan (消逝的曼哈頓) 這一集當中,介紹了我們在隔天要造訪的Keens Steakhouse,這一間在1885年就開張的店,本來是一間Pub,除了酒類的販賣外,最主要的就是聚集了一群抽陶質煙斗的癮君子,整間以木頭裝潢,擺滿了煙斗,和各式各樣可以想像得到與牛仔相關的裝潢,作為在紐約懷舊傳統「美式」口味的傳統,這是一個不錯的地點。



這裡的牛排和羊排也是以大出名,可以滿足對於肉類的需求,我們點了一次供兩人食用的aged prime portehouse,肉質鮮美,雖然是median rare卻不腥,外皮香脆,內裡卻依然軟嫩,他們所提供的份量太多,讓我們還得外帶。聽說這裡本來賣的是羊排,後來才加入牛排,可以作為下一次造訪時的選擇。



在品嘗過美式混搭亞洲與法式風味的Gramercy Tavern、美式的大份量牛排Keens Steakhouse,隔天我們準備嘗試法式餐廳在紐約的美食創意Cafe Bouley,這家在TriBeCa (Triangle below Canal Street)的餐廳,位於下曼哈頓,九一一之後興起了一股復興運動,許多的名人選擇在這個地方落腳,也吸引了知名的廚師選擇此處作為營業的聚點。廚師David Bouley對於美食有一整套的哲學,在Duane的一整個街區裡,開設了麵包店、市場和餐廳,從原料的選擇到餐桌上的美食,每個細節都毫不含糊,除此之外,完美的用餐環境也是他所注重的,一進門之後,玄關的木架上滿滿的新鮮蘋果,香味使得整個感官都敏感了起來,隨之而來進入的是輕鬆自在的桌椅擺設,雖然做的是法式料理,他卻將整個空間設計的溫暖而自在。



Bouley 對於自然的風味有強烈的愛好,尊重食材的本質,與那些在亞洲食物中尋求靈感的廚師不同,他瞭解食材,因勢利導,找出彼此之間的特質予以調合,以今日午餐的testing menu來說,從兩道前菜到主餐,新鮮的鲑魚、水果或是多汁的鴨肉本身都不是重點,調味的醬汁才可以看得出廚師的功力,我和姐姐很努力的嘗試辨別出其中到底混合了那些原素,但始終無法理解怎樣的調合才能得以具有如此豐富的口感。Zagat曾經做過一項調查,他問:「什麼地方是你選擇最後一餐的地點?」(Where would you eat the last meal of your life?) 在7000個饕客中,Bouley獲得壓倒性的青睞。吃完了這餐,我和姐姐雖然不會以這麼誇張的方式表達,但深表滿意的走出來。



接著我們往Hudson River的方向走過去,討論廚師的手藝,接著轉向Wall Street和Chelsea走去,享受美味之後,與一陣子不見的親人享受閒適的午後,預祝即將到來的生日,美味與親情的流動結合,成為記憶中不可抹滅的一部分。

2010年10月23日 星期六

讀《胡適留學日記》(一)



最近看了一些劉曉波得到諾貝爾和平獎的新聞,心中有些感觸,經過圖書館時,突然想到《胡適留學日記》,以前大學時曾經翻閱,沒有太大的印象。劉曉波為什麼會讓我想到胡適,其中並不難聯想,將近一百年的時間,作為一種理想,和平、非暴力、民主、自由和溫和的改革路線,仍然是種理想。

留學本來就不是新鮮事,對於台灣人來說,當日本人成為台灣的統治者,即出現相當多的留學經驗與文化衝擊,二十世紀初,很多第一代留學東京、京都帝大的學生便出現了,這些人後來成為20年代台灣議會請願運動的先驅者,在日本時代末期,當時在日本的台灣留學生將近上萬人;台灣學生不僅在日本,20年代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教育學的林茂生,他的博士論文:〈日本統治下台灣的學校教育:其發展及有關文化之歷史分析與探討〉,是一個具有文化比較的題目。戰後他在台灣大學教書兼任文學院院長,國民黨在二二八事件後的清鄉,將台灣當時的知識份子鏟除,他在半夜時穿著睡衣被警察帶走,從此永遠失蹤,沒有人知道國民黨將他的屍骨棄之於何處。



對於中國人來說,留學也不是什麼新奇的玩意,一百多年前第一批的留學生在庚子賠款後離開中國,從他們留下的記錄來說,其實就是一種異文化的體驗記錄,台灣目前很流行一種打工遊學,一邊工作還可以唸書,其實鄧小平、周恩來這兩個叱吒風雲的人物,一次世界大戰後參加「勤工儉學」,在法國一邊賺取學費,一邊獲取留學經驗,就是當下打工遊學的先聲。當時學生的感想,可以從蔣夢麟的《西潮》一書中看出,他在〈留美時期〉這一篇寫下:「一向被認為最終真理的舊有基礎,像遭遇地震一樣開始搖搖欲墬了。」蔣夢麟在哥倫比亞大學和胡適一樣,也授業於杜威門下,曾經擔任17年的北大校長,應該無人能出其右。



《胡適留學日記》作為一本經作者同意下出版的日記,是個相當珍貴的記錄,雖然很多的學者都質疑胡適早年爆得大名,以致於他無法致力於學問,然而,開風氣之先的胡適實在是個相當誠實、親切的人,他很完整且不隱瞞的寫下他的生活記錄,最珍貴的是,他還完整的出版,為什麼知道他無所隱瞞呢?他自敘這本日記:「是一個中國青年學生的私人生活、內心生活、思想演變的赤裸裸的歷史。他自己記他打牌,記他吸紙煙,記它時時痛責自己吸紙煙,時時戒煙而終不能戒;記他有一次忽然感情受了衝動,幾乎變成了一個基督徒;記他在一個男女同學的大學住了四年而不曾去女生宿舍訪過女友;記他愛管閒事,愛參加課外活動,愛觀察美國的社會政治制度,到處演說,到處同人辯論。」我想讀這本日記的眼光不在於它的文學性 (胡適的作品文學性一向很低),而在於留學生活的見聞,當我們脫離原本的地方,所見所聞都是新鮮的事物。

記下所見所聞的靈感是很重要的,如何讓你一些萌發的想法成為一個體系性的作品,對於一個人文學者來說,當有一些電光石火的靈感時,記下它,放在心裡,隨著所閱讀的材料越來越多時,這些想法漸漸的可以成為言之成理的文章,胡適是這麼說的:「Expression is the most effective means of appropriating impressions.」(胡適的翻譯是:要使你所得印象變成你自己的,最有效的法子是記錄或表現成文章。)



胡適的作品是留學生活很好的調劑,他的作品簡單易懂,是床頭書的選擇之一,之後我還會閱讀下去,他能以最簡單的方式表達,例如:「科學是一個方法,民主是一種生活習慣,是一種生活方式。」對於一百多年後仍然想要追求自由和民主的中國人,讀他的作品提醒我們理想畢竟還是理想,除此之外,或許我們應該轉個念頭,將這樣的理想束之高閣,承認中國社會跟這個理想本來就沒有關係。台灣社會解嚴後二十幾年,言論自由已經成為理所當然的事,或是一種生活習慣,在中國社會仍然需要經過不知多久的努力。一百多年了,或許我們必須以不同的方式思考,中國社會其實不需要這些東西,管制思想、言論,無法暢所欲言,本來就無需在中國社會生存,不需要把這些東西強加在他們身上,他們按照自己的文化邏輯運行就可以了,Let Them Be Themselves,讓他們做他們自己,不要太強求。這或許是我們應該習得的教訓吧!

2010年9月26日 星期日

Canadian Club



怎麼樣形容Canadian Club這種威士忌,當我手上拿著自己調的CCC時 (就是Canadian Club外加Coke,我自己還會再調一點檸檬汁在裡面),讀著書或看著電視,輕鬆自在,潤滑順口,夜慢慢的深了,醉意與睡意不經意的襲來,鑽進背窩裡,期待著一夜的好夢。Canadian Club不是那種特色強烈的酒,喝過就難以忘懷,但幽幽的橡木桶香味,每天陪伴都不會厭膩。

Canadian Club 是加拿大威士忌的代表,很多人可能以為自己沒喝過加拿大的威士忌,但其實很多調酒都以加拿大威士忌作為基底,原因就是因為它輕淡柔和,很容易融入其它的飲品,它不像艾雷島的純麥威士忌,個性強烈到不能和其它的液體混合,甚至是連加入冰塊都是大忌。或許「風土」,由土地所產生出來的特色,以至於一喝就知道土地的感覺,從加拿大的裸麥為主蒸餾而成的Canadian Club,或許就是加拿大土地所傳達的訊息,以致於和Crown Royal、Seagrams VO相比時,如果不是同時放在一起比較,還真難瞭解其中的差別與韻味呢!



不過,威士忌畢竟還是威士忌,和它聯想在一起的氣氛不是歡快的,總是帶著一點靜謐的憂鬱,像是瞭悟了人生的困難,卻又無能為力,只能淡然以對,明天會不會更好,難以知道,但希望喝下這杯,能讓真實的世界逐漸在意識之中變得模糊,在這種不夠清醒的狀態下,才能再度的面對未知的未來,或許這就是人類的生存狀態,以致於所有的禁酒令都只能徒然。Canadian Club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

作為違反人性的宗教,美國的清教徒是其中的一員,在這樣的傳統下,Canadian Club的創辦人Hiran Walkery在1830年到Michigan尋找他的美國夢,在經營了雜貨店生意之後,他開始嘗試酒類的生意,因為擔心Michigan強烈的清教徒傳統會造成他在生產和營運上的困難,就到對岸的加拿大找尋生產的基地,然而,Canadian Club的主要販賣對象還是美國人,這些假道學的清教徒無法禁止人們找酒的衝動。



同樣違反人性的事情也發生在1920年代,當時大批的清教徒組織成禁酒團體,開始游說政府,要求政府施行禁酒令,而以清教徒作為基礎的美國政府也真的實施了這個無法長久、愚蠢至極且註定失敗的法令,限制酒的運輸、販賣和製造,而不是持有和飲用 (有點類似當代對於大麻的法令),迫使大批沒有酒喝的美國人到加拿大找酒喝,或是大量的從五大湖和邊境地區走私進去,由於在美國無法製造,加拿大的酒商就趁勢而起,抓緊這個愚蠢的法令限制而帶來的機會,有點像以前從台灣去中國一定要轉經第三地,讓香港人發了一筆莫名其妙的橫財,Canadian Club就在此時在產量與銷售量倍增,站穩在威士忌市場的地位。

不管如何,任何限制人類暫時脫離理性藩籬的限制都應該放棄,這也就是我鍾情於尼采的原因,當人進入一種「渾然忘我的境界時,人的身份消失了,與自然的藩籬拆開了,所有人都在醉意朦朧中飄飄然,在幻化中進入藝術的鏡像,人不再是藝術家,而成為藝術品,以享樂滿足為目的,在這裏透過醉的顫慄顯示出來了。人,這最珍貴的粘土,最珍貴的大理石,在這裏被捏制和雕琢,而應和著酒神的宇宙藝術家的斧鑿聲。」

2010年9月18日 星期六

拉丁文學習雜記



一個夏日,從蒙特婁出發到巴黎,巴黎再回台灣,由台灣再飛往香港、上海,接著無錫、揚州、南京、太原、五台山、大同,以至於東京而回到蒙特婁,花了兩個多月,地球轉了一圈,五月初離開蒙特婁時還帶著點春天的寒氣,七月底回來時已經是盛夏了,春末學期結束時,本想帶著一堆書在假期中閱讀,從小說、雜誌以至於各式各樣的讀物,但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一個學期拿五堂課總是無法負荷,10年的Winter term一口氣拿了四堂graduate level的課,外加一堂一學年的Latin,下學期剛開始時已經有點無法應付,到期末時只能全面棄守,好險這堂課還有supplemental exam,有補救的機會,supplemental exam在八月中,從五月初算起,還有三個多月可以準備。



離開蒙特婁時,指導老師Prof. Yates必須審核我這一學年的表現和討論之後的發展,它知道我得參加supplemental exam,沒有任何不悅或是責難我不夠認真的樣子,相反的,他理解對於一個以中文為母語的人,面對拉丁文時會碰到的問題,他的專業背景雖然是中國古代史,但拉丁文和古希臘文的程度都很好,所以給我的建議尤其寶貴。其次,他也要我思考如果以秦漢和羅馬帝國的比較作為未來論文方向會遇見的問題,如果我同時決定兩者都為主修,我就必須符合兩方面的專業要求,以中國史來說,除了修課之外,日文是另外一個必須的條件 (中文或是文言文當然是不可或缺);以羅馬史來說,在修課之外,我可能還要有三年的拉丁文,外加法文或是德文作為研究的基礎,Prof. Yates要我準備拉丁文時,順便思考我是否在未來可以完成這些工作,或是我可以把中國史當成主修,羅馬史當成副修,這樣在使用材料上可以使用英文或是翻譯的材料,Prof. Yates 用它那平緩且低沉的聲音,帶著關懷,要我好好準備考試,並且寫信給Classics Student Association詢問能否提供Latin tutor 的機會。

我帶著課堂上用的Wheelock Latin和上課用的資料離開蒙特婁,當我在世界各地,有空就準備我的拉丁文。利用比較多的休暇時間,我開始整理拉丁文的文法,並仔細的熟記每個字詞的詞根與它的變化,嘗試瞭解每一個詞句的意義。對於現在拉丁文的學習者而言,對話與聽力並不是重點,它是一種歷史的語言,除了梵諦岡以外,當代沒有國家在使用拉丁文,但它的重要性在於文化、歷史與西方文明之間的關係,羅馬帝國約莫在兩千年前一統歐洲,將他的文化和語言散布至歐洲所有的地方,從基礎的字母A、B、C到藝術與文學,西方各國的文化無不以羅馬為圭臬,對於歐洲歷史研究者而言,十八世紀以前的歷史文獻都以拉丁文寫成,對於我來說,拉丁文是完成我中國與羅馬比較歷史研究計劃的首要條件。



五月在巴黎時、六月在台灣時,甚至七月在五台山上,空閒時我都背著拉丁文的單字,七月底回到蒙特婁時,開始與Prof. Yates幫我找的拉丁文家教合作,對於拉丁文這種無需與人溝通的語言,最重要的就是將它翻譯成當代的語文,不僅只求閱讀意義上的理解,還要通暢的將它翻譯成貼切的英文,並且瞭解每個字彙在文法上的意涵,我在每次上課前都會翻譯一些選好的文章,包括The Gallic War 、Livy、Vergil……等,先將文章寄給家教,讓他知道我在哪些地方翻譯出了問題,對於一個以中文為母語的人,學習拉丁文還必須克服英文的問題,有時翻譯拉丁文,問題並不出在於理解上的錯誤,而是英文翻譯上的文法,或是不夠通順。

在與家教工作一個月後,對於基礎的拉丁文我已經有一定的自信,不管是在拉丁文,或是書寫的英文,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考試前,我已經放寬心情,睡好覺並且準備發揮實力。

2010年9月11日 星期六

關於跑步,我想說的是.......





村上春樹的《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走ることについて語るときに僕の語ること What I Talk About When I Talk About Running)出版以後,關於跑步,被討論的越來越多,這本書出版以後,中、英、德和法文都隨即出版,類似村上春樹的自言自語在這本書中仍然隨處可見,這本書村上將寫作與慢跑聯繫起來,它是一本可以瞭解「村上春樹」這個人的書,與那些小說中詭譎的愛情故事相比,村上春樹這個人顯得平凡許多,沒有那麼多奇特的故事,只有如公務員一般的寫作生涯,早晨四點鐘起床,每天跑十公里,不管有沒有靈感都每天持續的寫作四小時,即使出國,身處異地,紐約、波士頓、夏威夷和希臘都不停的跑著。

作為一個小說家,高度的「集中力」和長久的「持續力」是村上認為的兩個條件。慢跑可以鍛鍊這兩方面的力量,肉體的鍛鍊和持續力影響著精神意志的延續,可以保持寫作所需要的心靈集中。作家長期面對的是無止盡的白紙,在空白當中賦予所有人物生命和對話,從心靈當中將那些飄浮不定的感覺化成具體的文字,孤獨感可想而知,一天兩天的孤獨還可以忍受,但如何讓自身持續這股創作的力量,體力的訓練是其中之一,村上春樹的中文譯者摘要這本書時提到:「跑完後不只是肉體的痛苦,連自己是誰,現在正在做什麼,大多都從念頭中消失掉。那種心情應該很奇怪,但連那種感覺都消失了。跑步的行為幾乎到達形而上的領域。首先行為在那裡,然後隨著才有我的存在。」肉體鍛鍊和心靈之間的確存在著對話,刻服肉體的懶散,才能在精神意氣強盛,十分存在主義式的思考。



相對性的來說,慢跑並不是有趣的運動,其實有點無聊,單純的將雙手雙腳往前伸展,跑了十年的我,已經可以體會村上春樹式的存在主義,慢跑,就是自己與肉體的對話,它會告訴你身體的限度在哪裡,提高自己的限度並將它慢慢的昇高。

「我一面跑,只是跑著。原則上是在空白中跑著。反過來也可以說,為了得到空白而跑。在那樣的空白中,各種想法常常自然湧現……跑的時候腦子裡會浮現想法,像天空的雲。各種形狀,各種大小的雲。那些浮現又消失。但天空還是天空。雲只不過是過客。」以同一個速度跑個半小時後,思想會變得純淨,就如同西藏喇嘛的轉輪,在不停且重覆性的動作之中得到思想的空白。女朋友經常問我在一個小時的慢跑中在想什麼,當她這麼一問,我才開始思考:「對阿! 我在想什麼?當我在慢跑時。」人生有一時半刻在千頭萬緒當中能夠得思想的空白,應該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最近旅居瑞典的作家陳玉慧在部落格轉載婦女雜誌的調查,在瑞典婦女看來,一周三次的慢跑比社交生活還重要,它的重要性與性生活和家人相處一樣重要,我想在一個重視個人主義的國家,慢跑所得到的短暫思緒空白與肉體的鍛鍊,其實是與伴侶相處和家人之間的關係一樣,三者必須保持平衡,才能完整的保有健全的心靈狀態。

2010年8月31日 星期二

戴高樂機場 Roissy Charles de Gaulle



8月20日的早晨,從蒙特婁來的加航班機八點半就抵達巴黎,為了等待一點下課的Camille,我坐在機場的餐廳裡,等待著妳下課。八月底的戴高樂機場,充滿著等待回國的遊客們,海關在我的護照上蓋上戳章時,我翻了一下,計算從2008年七月退伍以來到巴黎的次數:

22-07-08 12-08-08 台北-香港-巴黎-香港-台北
14-10-08 31-10-08 台北-新加坡-巴黎-新加坡-台北
28-01-09 26-05-09 台北-香港-巴黎-香港-台北
24-06-09 18-08-09 台北-東京 (停留兩天)-蘇黎士-蒙特婁
15-12-09 02-01-10 蒙特婁-蘇黎士-巴黎-蒙特婁
21-02-10 28-02-10 蒙特婁-巴黎-倫敦-蒙特婁
07-05-10 23-05-10 蒙特婁-倫敦-巴黎-東京-台北
16-06-10 27-06-10 台北-東京 (停留兩天)-巴黎-東京-台北

今天的入境再加上07年第一次到巴黎剛好是十次了,其中還包含09年上半年在Sorbonne學法文,這次進入戴高樂機場的航站是2A,戴高樂機場一共有三個航站,在過去進出巴黎的記錄裡,每一個航站都有我進出的記錄,第一航站,十層樓圓形灰色的建築,還包括旁邊的七個衛星建築,在1974年開始使用,設計師保羅‧安德魯 (Paul Andrew)當年完成這個機場時,使得戴高樂機場成為現代機場建築的前衛典範,Paul Andrew在三十年後也著手設計上海浦東機場,如今兩相比較,巴黎顯得較像第三世界的機場,在機場的評比當中,很多的轉機旅客表示戴高樂機場有怪味,廁所髒,比起第三世界的機場還來得落後。第三航站尤其如此,專門提供販賣便宜機票的航空公司,航站的建築相當簡陋,彷彿一間鐵皮屋,海關人員也少,入關的閘口大排長龍,上機都是搭乘接駁車,整體的環境相當不舒適。質感較好的第二航站,在2004年還發生塌陷的事件,造成旅客的傷亡。



作為一個接待旅客進出法國的第一站,戴高樂機場無法滿足旅客對巴黎浪漫的期待,一個一年有超過七千萬遊客,全世界最多遊客的國家,這樣的建築與設備不禁令人產生落差。在亞洲等開發中國家,都把建設機場當成國家的門面,戴高樂機場在這一波浪潮中已經顯得欲振乏力,就好像歐洲的經濟,想要振衰起弊卻力不從心。



然而,對於巴黎機場的感覺並非在於建築或是設備,不管是抵達或是離開,每次都充滿複雜的情緒。我想起在服兵役的時候,每天在服完勤務之後接著妳從巴黎來的電話,那時妳已經準備要睡覺了,我們天天細數下次見面的日子,在那個約定好的日子,想像著妳在清晨醒來,拉起準備好的行李,關上房門,走到Gare de Lyon,從巴黎Opera後方Roissy Bus的搭乘處,穿越巴黎市區,抵達了這座機場,伴好了一切手續,經過安全檢查,等待飛機的起飛,有時經由曼谷或是吉隆坡轉機,在十幾個小時的航程之後,跨越半個地球,穿越不同的國境、時區,在桃園機場降落,等待著與我見面,想想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服完兵役之後,換我開始國際的戀愛通勤,從世界的這一頭到那一頭,巴黎已經取代台北,成為我們會面的中點,去年六月在巴黎學完一期的法文之後,回台灣辦加拿大的學生簽證,準備到蒙特婁的McGill就學,當時買的機票是經由東京轉巴黎的年票,到了八月底我才由巴黎飛往蒙特婁,在這一年之間,12月的聖誕節假期,二月的Study Break,學期結束後的五月,來來回回於蒙特婁與巴黎之間,經過一年之後我回到台灣,今年七月再從台北轉東京、多倫多回到蒙特婁,完整的環遊了世界。遠距離的戀愛的確分隔了我們,我無法在困難時陪伴著妳,在每天晚上擁妳入眠,但在著幾年,我們似乎更確定了彼此的未來。我想起了《飄洋過海來看妳》:

作詞:李宗盛 作曲:李宗盛

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
飄洋過海的來看你
為了這次相聚 我連見面時的呼吸  
都曾反覆練習

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
表達千萬分之一
為了這個遺憾 我在夜裡想了又想
不肯睡去

記憶它總是慢慢的累積
在我心中無法抹去
為了你的承諾 我在最絕望的時候
都忍著不哭泣

陌生的城市啊 熟悉的角落裡
也曾彼此安慰 也曾相擁嘆息
不管將會面對什麼樣的結局
在漫天風沙裡 望著你遠去
我竟悲傷得不能自禁
多盼能送君千里 直到山窮水盡
一生和你相依

在戴高樂機場,我們每每上演十八相送,就如同艾倫‧狄波頓的觀察:「身為旁觀者,我們應該對它感到嫉妒,因為他找到一個如此深愛的人,從而堅信自己一旦離開對方就活不下去,光是分隔於登機門兩側就讓他們無法忍受……道別儀式似乎永無止盡」。我們相信在這一刻必須離開對方,為的是未來能夠在一起。希望這次是最後一次飄洋過海來看妳,在妳今年妳學業完成之後,我們可以結束這遠距離的戀愛,巴黎是浪漫的城市,適合甜蜜的享受相聚時刻,不適合在這裡送別。

2010年8月20日 星期五

我所期待的上海世博



1851年的英國世界博覽會,是當代世博會的濫觴,水晶宮成為此次展覽的地標,在這個以鋼鐵和玻璃為結構的建築裡,採光良好,還可以在裡面種植樹木,建築之中所展覽的商品並不販售,但它的展示顯示製造技術的先進,預示了未來科技與技術業的發展。世博會首先出現在英國並不是偶然,它象徵著資本主義在英國快速的發展與向全世界的輸出,商品在漂亮的建築當中陳列,漂亮與絢麗的展場設計讓商品本身就是目的,製造的過程被忽視、模糊了生產的狀況。在這個脫離現實的封閉空間中,彷彿就是班雅明的「商品拜物教的朝聖之地」。

將近一百六十年後,首次在中國舉辦的世界博覽會也複製了相同的形式,它還增加了一項別的原素:民族自信心,這項原素可以透過商品和展示,告訴那些欺壓我們的洋鬼子,中國人也可以製造出相同的東西,我們可以複製你們的模式,把文化的原素放進商品中,並將資本主義的成就更加的推進,使中國成為資本市場不可或缺的一環。上海世博的確是個驕傲,代表了當代資本主義的商業與文化邏輯大獲全勝,中國被完整併入了這個體系,成為世界商品代工與生產的重要環節,並且開始從海口的城市往內陸殖民。



透過設計的空間,A、B、C、D、E區,不同的區域象徵著不同的國家與城市,每個國家精心挑選最能代表其國家的商品予以陳列,從世界各地來的商品,透過各自的攤位加以展示陳列,混雜著所謂的文化特色,讓文化可以被購買,觀賞商品的同時,也可以理解「異國情調」,法國料理、義大利名牌、美國的電腦科技等,世界的文化成為一像展覽,觀看、文化消費與休閒融合在一起。透過整體景觀的設計與安排,整個展區宛如一座陸上的孤島,世界博覽會所展示的真的是我們所身處的世界嗎?如此的光鮮亮麗,絢麗奪目,沒有貧窮、沒有矛盾,只有和諧?

它的規模出奇的大,遠比之前在任何國家所舉辦的大,花費的金錢也前所未有,這代表中國社會比起其他國家富裕嗎?似乎沒有,美國舉辦世博的次數快要超過兩隻手,這些世博會或者是城市早已在人們的記憶中遺忘,下一屆舉辦的城市是韓國麗水,和上海的震耳欲聾相比,落差似乎相當大,為什麼呢?韓寒說得好:「我覺得不是世博會會給中國帶來什麼,而是中國會給世博會帶來什麼。因為本來世博會並不是一個規模如此大的展會,隨著資訊流通便捷,世博會正在漸漸式微,是中國將世博會升格了。有點像某些在國內非常火的品牌,經過了宣傳,你穿在身上覺得牛逼的不行,奢華的不行,出國一打聽,原來是二線的。」



我不想一昧的批評,「我讚美他吧,估計我良心不安,如果我批評他吧,估計我寢食不安。」(韓寒語) 我所期待的世博,當它首次在中國舉辦,在一個同時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也同時是一個發展中的國家,在一個自栩為文明的國家,一個有悠久歷史的文化體,一個當前世界上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什麼樣的世博能夠展現出生產過程的複雜性而不只是商品拜物的光鮮亮麗,什麼樣的世博能夠展現出中國內部的文化、經濟貧富的矛盾與差異而不只是一座精心打造的海上孤島。我期待的上海世博能夠反思當代的資本主義秩序,而不只是複製;我期待的世博可以呈現出中國內部文化的複雜性與經濟的矛盾,而不只是熱鬧一場的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