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8日 星期二

David Bouley



或許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我們已經結婚一年了,但還沒辦婚禮,在慶祝結婚一周年的時候我們到了紐約的David Bouley以茲慶祝,一個星期的情人節被我們遺忘,畢竟,屬於兩個人的節日是今天。

Warren Beatty, Bill Cosby和Woody Allen都是David Bouley在翠貝卡TriBeCa (指的是在Canal Street以南,Broadway和West Street之間的街區)所開餐廳的常客,Bouley除了這間餐廳之外,在附近的街區,從麵包坊、食材店到餐廳都有開設,完整的表現了他的飲食哲學。Zagat Survey,這本美國最具權威性的飲食調查,曾經訪問過七千個受訪者,調查死前最想吃的餐廳,Bouley獲得了高票數的勝利。



就像很多成功大廚的故事一樣,一開始的辛苦、流浪習藝、一些挫折與一些好的指導者與貴人成就了他的事業,大廚Bouley也不例外。出身康乃狄克州,十五歲在Storrs當洗碗工,十九歲搬到Santa Fe之後,遇到了Michel Richard,知名餐廳Citronelle的老闆,跟著他到洛杉磯當學徒,之後到了法國師從Paul Bocuse和 Fredy Girardet,在舊金山的 Vergé遇到合夥人Drew Nieporent一起開始他們在紐約的事業。

然而,事業的發展並不是太順利,合夥的問題、餐廳開了又關、招牌換來換去。廚藝對於Bouley而言似乎不是太大的問題,他永遠在各式各樣的美食評鑑中與美食指南當中獲得壓倒性的好評,然而外在的問題卻始終干擾著他。911世界貿易中心的恐怖襲擊後,鄰近的翠貝卡街道充滿了煙霧和不確定性,附近的餐廳和商店跟世貿大樓一樣,都應聲而倒,廚師David Bouley的餐廳、麵包坊以及食材店也遇到相同的狀況。

Bouley在一次一次挫折之後,在TriBeCa附近建立了他的美食王國,包括重新開幕的Bouley,在原址的一個街區外;帶有克林姆(Klimt)裝潢風格的奧地利菜Danube;隨意而簡單的小餐館Upstairs和食材店Bouley Market。雖然這些餐廳隨著景氣的不振,有時關有時開,像Danube在2008年重新開幕成Secession、Bouley則移到Duane這條街上,目前沒有辦法如九○年Bouley的全盛時期一般,餐廳一位難求,但Bouley的創作力仍然十分旺盛,時值金融大海嘯的高峰,去年他還新開了一間創意的日式料理Brushstroke。



第一次造訪Bouley是兩年前的生日,那時已經驚訝於出色的廚藝,當時是秋天,正要邁入寒冷的冬日時,Bouley也很細心的準備了相關的季節時材。當這次再度造訪Bouley,二月份將進入三月春寒乍暖的季節,菜單換上另外一套完全不同的新衣。我們兩個人點的是五道菜的Tasting Menu,從整體來看,從清爽進入濃厚的味道,前菜的沙拉、生魚片除了本身食材的新鮮外,重點在於廚師所使用的醬料。Bouley在廚藝的創作上近來受到日本料理很大的影響,我的第二道前菜當中以味增為底,加上奶油再打成泡狀的醬料,配上新鮮的煎鮭魚,柔和綿密的醬汁和嫩煎的鮭魚,日式與法式,在味覺上形成了協調的融合。



在主菜上來之前,今天上的湯不是法式的濃湯,而是帶有茶碗蒸感覺的松露螃蟹湯,將松露磨成粉狀,和螃蟹、蛋加以蒸煮,當湯的鍋蓋一掀開,先是松露的香味撲鼻而來,吃著同時具有螃蟹鮮美和松露味道的蟹肉,成功的替接來下濃厚的主菜做準備。今天我點的是神戶風味的燉牛肉,我想Bouley的神戶風味指的是牛肉燉的軟嫩嫩,再佐以紅酒、奶油所完成濃厚的豪華味覺體驗,醬汁雖然濃厚卻不鹹膩,也許Bouley應該考慮將這道菜配上熱騰騰的白飯。





宛如一場馬拉松,在主菜之後則是三道甜點,從帶有香草、花生、牛奶製成的軟綿綿冰淇淋、熱巧克力蛋糕和特濃巧克力冰淇淋的組合到最後廚師為我們送上的周年特別甜點焦糖巧克力,我們今天沒吃早餐就來了,晚餐似乎也不用再吃了。

除了餐點的品質、調味手法、烹調方式以外,一個完美的紀念日也要配上美好的用餐環境,從打開Bouley餐廳的大門,不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的裝潢方式,而是素淨、典雅、自然的溫馨風格,在玄關的架子上,擺著數百顆新鮮的蘋果,先將嗅覺的敏銳度提升之後,再引領顧客們進入用餐的環境,挑高的房間之中配上法式鄉村的油畫,還放上書櫃,有如在鄉村的別墅用餐,感受微涼清爽的風從薰衣草之中吹來。

2012年2月26日 星期日

Fishtail By David Burke



睽違一年再度來到紐約,到底已經來了多少次?似乎將近十次上下了吧!以前在學期結束之後總會造訪在紐約工作的姐姐,這次來還為了等妳飄洋過海,將機票訂在紐約,先在紐約進行五天四夜的小旅行,再搭火車跨越國境回到蒙特婁。

提早妳一天到紐約,與姊姊和她的朋友相聚,下午五點左右進入了曼哈頓,在姊姊的公寓安頓下來之後,便走路到附近萊辛頓大道與六十二街上的Fishtail。Fishtail是美國大廚David Burke在紐約上東城所開的餐廳,他在紐約就有:David Burke Townhouse、David Burke at Bloomingdale’s,全美各大城市也都有屬於自己品牌的餐廳,如:芝加哥的David Burke’s Primehouse和拉斯維加斯的David Burke Las Vegas。



在美國廚藝學院畢業後,這個等同於美國大廚的訓練班,David Burke前往法國習藝,在Pierre Troisgros, Georges Blanc和Gaston Lenôtre等知名廚師的訓練下,他在二十六歲以第一個美國人的身分得到Meilleurs Ouvriers de France Diplome d’Honneur讚揚他在美食上的創意。

目前Fishtail在周日都有龍蝦套餐的特別優惠,David Burke擅長的即是他對海鮮的烹煮,除了在當季挑選最適合的魚類以外,時材採用可持續性的(sustainable)方式獲得,以免過度的濫捕獵殺。

今天的前菜是以蔥、蒜、扇貝、蛋和龍蝦高湯一起烹調,且呈放於鴕鳥蛋之中的龍蝦沙拉,在上面還有一坨酸奶油,整體的口感十分香滑。主菜點的是Angry Lobster,「憤怒的龍蝦」來自緬因州的當季龍蝦,是今晚的重頭戲,至於為何憤怒呢?David Burke的製作方式是以香料、辣椒、羅勒等刺激味覺的香辛料以高溫烹調,在高溫之中,很多的味道都相互交錯調動,具有很濃的香味,辣椒刺激著舌頭,羅勒的香氣之中還帶著點檸檬,使得新鮮的龍蝦帶著強烈的味覺、嗅覺,故名之Angry Lobster。





從蒙特婁到紐約,覺得天氣似乎溫暖了一些,不知是因為美食的挑動或是親情的溫暖,在龍蝦盛產的季節,又能吃到名廚的廚藝,為這趟紐約行來了一個漂亮的開場。

2012年2月14日 星期二

馬克斯之山マークスの山



對比性極高的一部小說,將衝突、對比與矛盾突顯得極為深刻,似乎也只有在日本的社會網絡中,如此的主題才會深刻,內心的掙扎才會如此的強烈。

作為合田雄一郎刑事系列的第一集,以南阿爾卑斯(南アルプス)的山中為事件的起點,判定為自殺的母親與奇蹟生還的男孩水澤裕之,在成長的過程之中,重度的精神障礙,當心中的陰影浮現時,記憶開始模糊、喪失。另一方面,在母子自殺現場附近的工寮,成天買醉的工人目睹了登山者之間發生的毆殺事件。

從一個點開始,事情彷彿漣漪般的展開,16年之後,在山梨縣北岳登山步道上發現了已經成了骨骸的無名男屍,接著在東京發了連續殺人事件,合田雄一郎以刑警的身份調查這一連串的殺人事件,高階公務員和前暴力團的成員都被銳利的鑽頭所刺殺,接著醫院院長的自殺、大學理事長遭到槍殺、建設公司社長的自殺……等,逐漸將十六年前想要埋藏的真相暴露出來。

連續殺人犯水澤,由於小時後的創傷,遭遇到嚴重的精神障礙,並且患有健忘症,當心中的「黑暗之山」浮現時,殘酷人格就會取代原來的心理狀態,然而,水澤的陰影來自於那些想要遮蓋一切殺人真相的社會高層,從法律、警察和檢查系統而來的巨大黑色山脈。



整部小說的梗概不足以說明小說的精彩,與一般推理小說注重案情與推理細節不同的是,作者高村薰想要掌握的是小說整體的氛圍,氣氛構築好了,再將情節鋪展開來,從一個點到一個點,串連起不同的經緯,構築出完整的面,小說最後所呈現的是厚重的存在,彷彿化不開的漸層。

小說透過案件呈現警察內部、檢察官系統內部以及彼此之間的相互矛盾,顯露出「組織」的冷酷與殘忍。在推理小說的傳統裡,不管是睿智料事如神的「本格派」偵探或是成天喝著波本威士忌的頹廢「社會派」偵探,他們都不在真正的司法調查體系當中,只有當司法「組織」,出現問題時,才有偵探出場的餘地。



至於組織會出甚麼問題呢?既然是組織就不是單打獨鬥、以身犯險的菲力普•馬羅,也不會是天縱英明、神機妙算的福爾摩斯或布朗神父,警察或是檢察官是一種身分、一個職稱,都是在群體、結構性下的一員,在解決案情的同時,也必須顧及組織成員之間的協調、利益,有時為了顧及組織的「體面」,也必須包庇、縱容。在《馬克斯之山》之中對於警察組織的深刻描述:

除了特考菁英組菁英外,自己已站在接近全國二十萬警察的頂點之處,在他底下還有好幾萬名像父親一樣的人。警察組織就是透過水野那種上級高官,自己這種埋頭苦幹的中等幹才,以及其他大批警員,這種似是而非的三段架構形成的。並且,每一層各有醜惡的日常,各自對外揮舞權力,對內則露骨地急著升官互相競爭鑽營,各階層怎麼也不可能混到一起。

除了警察組織外,再加入檢察官系統、大型建設公司、大學行政高層與追查真相的周刊,《馬克斯之山》充分且深刻的描寫彼此之間的衝突、掙扎與鬥爭,所以小說必定是厚重且複雜的,彷彿書名的隱喻如山一般,是南阿爾卑斯北岳一般難以接近的存在。

十六年前那些犯下罪刑的大學登山社社員們,如今都攀登到組織的高層,想盡一切辦法的遮掩真相,相較之下,想要獲得純粹且單純幸福的殺人犯水澤具備更多人性的溫暖,他想要的只是真相以及和相愛的人在一起。與組織複雜的階層性相較,患有精神病且周期性發作的水澤顯出強烈的對比,然而,面對這樣的敵人,或許才是組織最怕的,有如巨型的飛機碰上小鳥,組織的巨大顯出他的臃腫,巨大的力量在水澤這樣的角色身上突然施展不開,反而暴露了組織的弱點。

這本小說在1994年出版的同年即得到「直木賞」的肯定,被譽為是警察小說最高峰的作品,1995年4月由導演崔洋一,中井貴一、萩原聖人主演改拍成電影,由於作者高村薰十分講究小說的氛圍,敘述的過程之中十分具有畫面感,然而由於小說的整體太過複雜,在兩個小時的電影之中很難將整體的架構完整的呈現出來,2010年五集電視劇的長度剛剛好,每集都相當緊湊,卡司陣容也在水準之上。透過映象化的南阿爾卑斯山以及複雜的劇情,《馬克斯之山》有如它所呈現的隱喻,宛如山般的巨大、沉默而難以征服的存在。

2012年2月9日 星期四

Gainsbourg: A Heroic Life



瀰漫的煙霧、充分的想像力、大膽且充滿創造力的藝術家,一部從內在理解Serge Gainsbourg的電影。使用「Heroic」的標題在這個二十世紀法國最具代表性和傳奇性的創作歌手身上不免有些奇怪,畢竟他的一生與風流倜儻、玩世不恭和浪漫的緋聞始終脫離不了關係,只有法國人會將這樣的人物視為文化英雄。

從戰後到1991年Serge Gainsbourg去世,將近半個世紀的時間,他是法國文化無法磨滅的聲音,帶著叛逆的味道,震驚的言論常成為報紙的頭條,或許這也體現了本人與那個時代的矛盾。 英文版的標題是A Heroic Life,但法文版的標題則在導演名字前再加了一個單字「un conte」,或許可以理解為小說或是童話,作為一個Gainsbourg的粉絲,導演的目的想要強調Gainsbourg的情感和生命情調而非冷冰冰的流水帳。



Gainsbourg 從童年開始,在導演的觀點之中,1928年出身的俄羅斯猶太移民,青春期在納粹德國統治下的法國度過,頑皮的小孩帶著特殊的身分在這樣一個困難的時期,韌性的遊走於陌生的成人世界中,處於這樣的歲月裡,他還獲得了另外一個自我,一個小孩幻想出的對象,帶著鷹勾鼻的魁儡,在導演驚人的視覺呈現下,這個幻想出的自我與Gainsbourg不停的對話,突顯了主人公內心矛盾、衝突與叛逆的那一個面向。

在Gainsbourg的一生中,豐富的情史與靈感的來源似乎是相當程度上成正比,Brigitte Bardot 碧姬‧巴杜(Laetitia Casta飾)、France Gall (Sara Forestier飾)和 Jane Birkin (Lucy Gordon飾)三個在他生命中扮演重要地位的女人,這些女人都因為音樂和他相識、相戀,電影彷彿音樂愛情故事般,法式香頌的低吟、自溺式的喃喃自語,Gainsbourg一生曲風多變的創作生涯之裡,爵士、搖滾、民謠和雷鬼,在電影之中可以聽到他生命之中的高峰作品,包括:「Bonnie and Clyde」、「Comic Strip」 和 「Je T’Aime ... Moi Non Plus」,也可以聽到那些頹廢沉淪的低鳴。





1991年去世之後,Gainsbourg的傳奇已經減弱的二十年中,導演Joann Sfar並不是專業的電影從業人員,他是一個漫畫家,電影之中也穿插其所創作的動畫,由於對Gainsbourg的著迷,初試啼聲的作品就以自身對Gainsbourg的理解,以一個粉絲的好奇心建構出整部電影,或許某些部分缺乏戲劇性的強度,和我們所熟悉的傳記電影敘事也不大相同,但卻充滿著濃厚的情感,將Gainsbourg自溺式的喃喃自語重新詮釋,喚醒大家對他所處的那個時代的記憶。

2012年2月6日 星期一

Why do you run, when did you start?



I began running on an everyday basis after I became a writer. As being a writer requires sitting at a desk for hours a day, without getting some exercise you'd quickly get out of shape and gain weight, I figured. That was 22 years ago. I also took it as a chance to quit smoking. You see, I became rapidly healthier since the time I became a writer. You may call it rather a rare case. But because of that, I weigh now just as much as I weighed back then.

以上是村上春樹接受《Runner's World》雜誌的採訪時,說明他為什麼從三十三歲開始慢跑的理由。我今年已經三十二,持續性的慢跑將近十年了,以前高中或大學時偶爾也會持續兩三個月的跑步,但往往不知在甚麼時候就會開始發懶,直到身體又開始明顯的胖了起來才繼續慢跑。村上春樹和我一樣,也是容易胖的體質,只要一段時間不運動,就會明顯的在體重上呈現出來。



研究所以前慢跑或許斷斷續續,念了研究所以後,坐著時間多了,成天坐著越發不舒服,開始較為規律的慢跑,通常都是一個星期三、四次左右,經過了幾年持續性的跑步,在以前台北住家前的操場每次跑步大約都在四十圈和五十圈之間(一圈兩百公尺左右),一次在一個小時上下,看自己當天的狀況而定,一般都在九公里到十一公里之間。

久而久之,當跑步成為一種習慣,似乎就像是吃飯睡覺一樣,沒有做到身體就會不舒服,即使在旅行中或是客居別處時也是如此,透過跑步以認識新的地方。我記得我們在京都旅行時,住在下鴨神社附近的地方,附近古僕的比叡山電鐵經過,從住處往鴨川約略五分鐘,越過川端通,從這邊往京都車站的方向跑,會先經過出町柳,鴨川的兩條支流在此匯合,然後是三條與四條,直到接近京都車站的七條。有時在晚上十點時跑,夜色與月光映照在鴨川上,祇園與河原町附近有很多的餐廳面向鴨川,露台上的食客喧鬧聲與河岸的流水聲反襯出夜的寧靜;夕陽時,行人或者從繁華的河原町走來,或者在河岸發呆,三三兩兩的年輕人聚集,也有人談著吉它練唱。



在巴黎讀書的時候,沿著賽納河的慢跑更是享受,我們住在里昂車站附近,從住處到賽納河邊差不多是五分鐘。通常會從Pont d’Austerlitz 跑向左岸,Notre Dame已經清楚的映入眼簾,穿越一道道的橋,遊船在旁邊駛過,經過賽納河邊的兩座島,Île Saint-Louis和 Île de la Cité 後,開始看到愛菲爾鐵塔,左岸的人行道在接近奧賽美術館附近到了盡頭,爬上階梯,穿過Pont Royal再繼續,當中途累了或是想回家,只要搭上公車或地鐵就行了。通常我會跑到Pont d’Iena折返,每次經過Pont des invalides時,橋下的流浪漢都會跟我揮揮手,從冬天到夏天,他是這段路程中最為眼熟的人。

在蒙特婁讀書,大雪尚未封住整個城市時,我會到學校後面的皇家山公園慢跑,這個在1867年完成的公園與紐約中央公園的設計者都是Frederick Law Olmsted,兩個公園的概念也很相似,在城市的中央規劃出綠色的汪洋以提供都市中心的人遊憩的場所。在早晨或是黃昏時,遠足或是喜愛慢跑的人會在皇家山的山徑上漸漸的聚集,地面的碎石子路與大片大片的綠地,高劑量的新鮮空氣,清涼的溫度,確實是一個理想的慢跑場所。



當大雪封凍住皇家山,我則會到學校的健身房慢跑,學校近來引進了一種Woodway所設計的Curve,整體的設計呈現出一條曲線,跑步時不用設定速度和坡度,只要按照自己的體力加速或減速,由於是曲線,慢跑時也比平常所需要的心肺功能更多,當使用過這台機器之後,再回到以前一般的跑步機,感覺更加的輕鬆。使用Curve時有一種宛如在轉輪上的白老鼠,即使消耗了體力,卻永遠都在原地。



或許有人覺得這樣的運動很笨、也很無趣,事實上所有慢跑的人也都這麼覺得,村上春樹本人和他所採訪過的慢跑者也都有這種想法。慢跑充其量就只是將自己的雙手雙腳向前伸,保持並且持續這樣的運動。馬拉松則是慢跑的極致性活動,一般參加馬拉松的跑者似乎要證明自己能到達身體的極限、證明自己能夠做到,布希亞對於這樣的想法有強烈的批評,他認為:「在證明任何預訂的計畫時都會產生徒勞感,就像所有只是為了對自己證明自己有能力去做的事一樣。……是為了顯示能夠達到自己的極限,是為了證明……證明甚麼?證明你有能力抵達終點,我們必須不斷證明自己的存在嗎?一種奇異的虛弱徵候,一種新狂熱的前兆。」

我不會參加大隊式的馬拉松或是慢跑活動,對我來說,慢跑不是一種表現的運動、也不是群體性的活動,相對的,慢跑是與自己身體對話的運動、也是保持身心平衡的方式。如果我們天天坐在桌前讀書、打電腦、看電視、吃飯是偏執的生活習慣,起來走一走動一動也只是均衡一下自己的身體與心靈。當身體開始不朝著自己想要的地方發展,覺得身體與自己越來越遠、無法控制,是我比較擔心的。

2012年2月1日 星期三

《月的另一面》L'Autre Face de la Lune



不管是瘁死、或是壽終正寢,對於學者、作家或是鬻文為生的人,出版社除了出版大師的全集之外,還會在其人死後出版一些生前鮮為人知的作品,這些作品之所以鮮為人知,或許是還未完成的作品,或者是大師本身就不想出版的作品。說的委婉一些,出版社或是大師的遺產繼承人總是想讓大師的全部菁華為人所知,即使是最後的那一滴滴,也想讓世人能理解大師作品的全貌或是大師為世人所不知的一面;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榨取剩餘的價值。

至於李維‧史陀(Claude Lévi-Strauss)的新書《月的另一面》( L'Autre Face de la lune: Ecrits sur le Japon)法文版於2011年4月出版,繁體中文版在同年的11就出版,可以說是相當的迅速掌握大師的剩餘價值。在大師死後的第二年出版這本書很明顯的不能為李維‧史陀的理論錦上添花,或是補充之前尚未完結的學術理論;相對的,這本書可以使我們看到一個「哈日族」,如何援引自身建構的學術理論,牽強的說明「哈日」的理由。



李維‧史陀在日本沒有從事過田野工作,也不懂日文,以一個人類學者而言,這樣的身分已經無法在學術的場合多所置喙。然而,李維‧史陀本身對於田野工作也不大感興趣,唯一在巴西所從事過的八個月田野工作充其量也只是走馬看花,況且他也承認在巴西的田野工作並不是一段愉快的經驗。對於李維‧史陀而言,在他的理論體系中,田野工作並不是太重要,民族誌充其量只先驗性的舉證,而不是在田野工作中推翻或證實先驗性的假設。這個世界在李維‧史陀的想法之中是一個整體,所有的殊像只是共象的變異,他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以微妙的方式呈現在不同的文化之中。

日本文化的啟蒙來自於人像畫家的父親,從小看著父親所收藏的日本版畫,對於他的審美經驗是重大的影響。在《憂鬱的熱帶》中,這本半自傳的回憶錄,其實與日本無關,但是他憶起日本版畫對他美學啟蒙的影響:「沒有甚麼比日本文明對於我的智識與價值觀所造成的影響更早了……透過勝川春章、葛飾北齋、哥川豐國等畫家所發現的世界,使我深深陶醉。……就心緒和思想而言,我全部的童年以及一部份的青少年時光,在日本度過的時間若沒有比在法國的時間更多,也與在法國的時間一樣多。」雖然在七十歲之前都沒有到過日本,從版畫而來的印象似乎比起田野當中的族群更加深刻。





1977年,李維‧史陀第一次踏上日本的土地,那時他已經是名聞遐邇的人類學者,所經之處莫不夾道歡迎,奉之為上賓。站上日本的土地,他不是想從實際的經驗之中檢驗以前對於日本的認知,相反的,他彷彿是站上了應許之地,在他眼中,日本的一切都是美好且令人嚮往。對於李維‧史陀而言,日本是唯一結合過去和現在、神話和歷史、東方和西方的文化,日本在快速現代化的過程之中仍保持它原初的精神性,對於日本,李維‧史陀溢美之情溢於言表:

日本的傳統價值得以免於瓦解,這有賴於長期始終保持開放的人民,直到今日,外國訪客仍然讚美日本人安份守己的勤奮以及愈快的善意,相較於他們自己國家的道德表現與社會風土,那些就像是日本人民最重要的美德。期盼他們在過去的傳統與和現代的創新之間能夠永遠維持平衡,這並不只是為了日本人本身的利益,也是因為全人類都可以從中找到值得深思的範例。

除此之外,對於日本文化的吹捧不只說明他們人民的良善,傳統與現代文化的平衡,在這本一系列關於日本文化的論文當中,關注的是在地球另一端、月球的另一面,一個在大西洋沿岸與太平洋沿岸的法國和日本有一個「共同的命運」:「如果說在蒙田和笛卡爾之後,法國比起其他任何民族,在思想方面更進一步發揮了分析的才能和系統性的批評;那麼日本,在它那一方,也發展出比其他任何民族更進步的分析品味和批評精神,落實於所有關於情感與感受的範疇。」理性與感性、分析與情感,日本文化和李維‧史陀所生長的法國文化象徵了人類文化發展的進步。

或許我們不必太過細究李維‧史陀文章之中的偏見,雖然他是人類學家,但對於第一手的文化接觸總是興趣缺缺,他承認自己沒有耐性從事田野工作,無法與人親密的社交,又缺乏語言的天份,他對於日本的敘述與分析只是說明自己「哈日」的理由,能夠如此偏愛日本文化的理由,或許如同《李維‧史陀:實驗室裡的詩人》(Claude Lévi-Strauss: The Poet in the Laboratory)所說的:「日本精雕細琢的地貌(層次分明的稻田、茶園、竹林和櫻花樹),還有他種種僵硬的儀式禮節,全部都與李維‧史陀的思想品味和美學品味密合無間。輕如羽毛的屏風、漆器面具、美學化的儀式和輕視小我的國民性—擁有這些特徵的日本社會吸引一系列結構主義思想家(最知名的是巴特和傅柯)一點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