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23日 星期六

讀《胡適留學日記》(一)



最近看了一些劉曉波得到諾貝爾和平獎的新聞,心中有些感觸,經過圖書館時,突然想到《胡適留學日記》,以前大學時曾經翻閱,沒有太大的印象。劉曉波為什麼會讓我想到胡適,其中並不難聯想,將近一百年的時間,作為一種理想,和平、非暴力、民主、自由和溫和的改革路線,仍然是種理想。

留學本來就不是新鮮事,對於台灣人來說,當日本人成為台灣的統治者,即出現相當多的留學經驗與文化衝擊,二十世紀初,很多第一代留學東京、京都帝大的學生便出現了,這些人後來成為20年代台灣議會請願運動的先驅者,在日本時代末期,當時在日本的台灣留學生將近上萬人;台灣學生不僅在日本,20年代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教育學的林茂生,他的博士論文:〈日本統治下台灣的學校教育:其發展及有關文化之歷史分析與探討〉,是一個具有文化比較的題目。戰後他在台灣大學教書兼任文學院院長,國民黨在二二八事件後的清鄉,將台灣當時的知識份子鏟除,他在半夜時穿著睡衣被警察帶走,從此永遠失蹤,沒有人知道國民黨將他的屍骨棄之於何處。



對於中國人來說,留學也不是什麼新奇的玩意,一百多年前第一批的留學生在庚子賠款後離開中國,從他們留下的記錄來說,其實就是一種異文化的體驗記錄,台灣目前很流行一種打工遊學,一邊工作還可以唸書,其實鄧小平、周恩來這兩個叱吒風雲的人物,一次世界大戰後參加「勤工儉學」,在法國一邊賺取學費,一邊獲取留學經驗,就是當下打工遊學的先聲。當時學生的感想,可以從蔣夢麟的《西潮》一書中看出,他在〈留美時期〉這一篇寫下:「一向被認為最終真理的舊有基礎,像遭遇地震一樣開始搖搖欲墬了。」蔣夢麟在哥倫比亞大學和胡適一樣,也授業於杜威門下,曾經擔任17年的北大校長,應該無人能出其右。



《胡適留學日記》作為一本經作者同意下出版的日記,是個相當珍貴的記錄,雖然很多的學者都質疑胡適早年爆得大名,以致於他無法致力於學問,然而,開風氣之先的胡適實在是個相當誠實、親切的人,他很完整且不隱瞞的寫下他的生活記錄,最珍貴的是,他還完整的出版,為什麼知道他無所隱瞞呢?他自敘這本日記:「是一個中國青年學生的私人生活、內心生活、思想演變的赤裸裸的歷史。他自己記他打牌,記他吸紙煙,記它時時痛責自己吸紙煙,時時戒煙而終不能戒;記他有一次忽然感情受了衝動,幾乎變成了一個基督徒;記他在一個男女同學的大學住了四年而不曾去女生宿舍訪過女友;記他愛管閒事,愛參加課外活動,愛觀察美國的社會政治制度,到處演說,到處同人辯論。」我想讀這本日記的眼光不在於它的文學性 (胡適的作品文學性一向很低),而在於留學生活的見聞,當我們脫離原本的地方,所見所聞都是新鮮的事物。

記下所見所聞的靈感是很重要的,如何讓你一些萌發的想法成為一個體系性的作品,對於一個人文學者來說,當有一些電光石火的靈感時,記下它,放在心裡,隨著所閱讀的材料越來越多時,這些想法漸漸的可以成為言之成理的文章,胡適是這麼說的:「Expression is the most effective means of appropriating impressions.」(胡適的翻譯是:要使你所得印象變成你自己的,最有效的法子是記錄或表現成文章。)



胡適的作品是留學生活很好的調劑,他的作品簡單易懂,是床頭書的選擇之一,之後我還會閱讀下去,他能以最簡單的方式表達,例如:「科學是一個方法,民主是一種生活習慣,是一種生活方式。」對於一百多年後仍然想要追求自由和民主的中國人,讀他的作品提醒我們理想畢竟還是理想,除此之外,或許我們應該轉個念頭,將這樣的理想束之高閣,承認中國社會跟這個理想本來就沒有關係。台灣社會解嚴後二十幾年,言論自由已經成為理所當然的事,或是一種生活習慣,在中國社會仍然需要經過不知多久的努力。一百多年了,或許我們必須以不同的方式思考,中國社會其實不需要這些東西,管制思想、言論,無法暢所欲言,本來就無需在中國社會生存,不需要把這些東西強加在他們身上,他們按照自己的文化邏輯運行就可以了,Let Them Be Themselves,讓他們做他們自己,不要太強求。這或許是我們應該習得的教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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