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5日 星期日

東京的夏日祭典:高円寺阿波おどり

祭典與阿波舞

今年東京的夏季過於炎熱,但炎炎夏日之中似乎不只是在家裡吹冷氣。四季分明的日本,在仲夏逐漸走向秋天的時候,也是最為熱鬧的祭典在全國各地展開的時候。
 
以往對於祭典的印象似乎只存在農業社會當中,農忙之餘,閒暇的時刻大家敬天祭祖,放下平日的重擔,在歡欣鼓舞的慶典之中享受食物、舞蹈、音樂,暫時放下人與人之間的界線,盡情的在喧鬧的氣氛之中卸下社會的種種限制。
大家印象之中的日本人總是循規蹈矩、正經八百。然而,在酬神的祭典之中卻可以放下平日的束縛,跳起舞來、大聲喧嘩,有些祭典男人赤身裸體的扛著神轎,女人也可以不用拘束,穿起浴衣於人群之中感受歡樂的氣氛。
 
「祭」在日文中本來指的是祭祀祖先或是神靈的儀式,隨著時代的變化,祭典逐漸結合飲食和娛樂的功用。根據加拿大籍的韓裔學者 HUR, Nam-lin對德川幕府晚期淺草寺的研究,《日本德川時代晚期的祈禱和遊玩:淺草寺和江戶社會》(Prayer and Play in Late Tokugawa Japan: Asakusa Sensoji and Edo Society)將「祈祷」(pray)和「游び」(play)這兩個看似對立,卻在日本宗教文化當中融合在一起的觀念,透過淺草寺的例子,將德川幕府晚期的祭典與社會生活栩栩如生的勾勒出來。
現在日本人的「祭」,除了各式各樣的傳統寺廟、農村儀式以外,還延伸到各級學校的「學園祭」、施放煙火的花火祭、商店街的特賣祭………等各式各樣的儀式、慶祝活動。
 
日本的民俗學奠基者柳田國男在《日本的祭典》中指出:「祭典原本是農民崇拜自然的表現,一般在神道教的神殿中舉行。隨著社會發展,以京都為首的都市開始出現,都市文化日趨豐富,吸引遊客的大型祭典儀式也隨之流行起來」。
夏日炎炎正好眠,似乎可以發懶、偷閒一下,但是京都人卻在此時進入慶典的狂歡氣氛。七月份的祇園祭以久遠的歷史和規模的龐大,聞名日本和世界。起源公元九世紀中期的祇園祭原本是為了平息瘟疫,以往只有在瘟疫蔓延時才舉辦的敬神祈福儀式,後來成為固定的活動。
 
京都每一個不同的行政區輪流負責,各町家在活動之前即開始準備山鉾的組裝,從清洗整理、準備祭祀的用品,傳承傳統的工藝,一代一代的繼承,神轎越來越精美,裝飾更加地繁複。
祭典可以活化傳統,將傳統整合性的表演出來,並且可以創造地域的文化,附近的村落、社區也可以呈現自身最驕傲的食物和工藝,成為市集。不僅可以延續文化,還可以消費,創造經濟的成長。
 
五光十色的東京,有著最前衛的時尚,但構成其文化最重要的部分還是來自傳統,這個傳統不是化石的存在博物館之中,而是在不同街區中創造出新的文化、衍生出新的祭典。
剛過的農曆七月份,日本各地不同的寺院都舉辦祭典的活動。在台灣的中元節,日本人過的則是盂蘭盆節,農曆七月的一系列活動都和逝去的祖先相關。日本的盂蘭盆節儀式,除了有中國傳來的佛、道教影響之外,還有日本本身的神道信仰和柳田國男教授所謂的「氏神信仰」。
 
結合了不同傳統的盂蘭盆節,日本人還為其增加舞蹈的表演,節日期間,各地的寺廟都舉辦不同的盂蘭盆舞,稱為「盆舞」,目的是酬神和敬畏祖先。
有趣的是,現在最為有名的「盆舞」當屬四國德島的阿波舞,德島的民間舞蹈本來就超過五十種,有「祈雨舞」、「太刀舞」、「精靈舞」各式各樣的舞蹈,喜歡跳舞的德島人在盂蘭盆節也要來跳一下。
 
盂蘭盆節的慶典在江戶時代宗教性逐漸地降低,隨著庶民文化的發展,節日的氣氛越來越濃厚,盂蘭盆節是大家趕市集、跳舞、看表演的日子,不僅在四國的德島,全國也是如此。德島的民俗研究者三好昭一郎指出:「元祿時期,德島阿波藍(特產染料)銷路大好,帶給町人社會以極大利潤,於是大阪流行的舞蹈傳入市井,並 在其影響下使得藝能、服裝更加華美,盆舞興極一時。」
江戶時期德島民眾對於跳舞相當熱中,跳舞搭配華服,風氣廣為流傳,德島藩主還下過好幾次的禁令。不只盂蘭盆節跳,後來在不同的時間也跳,賦予其不同的名字,即是現在流傳的「阿波舞」。

高円寺阿波舞
 
阿波舞後來不只在德島,還在日本各地流傳,全國共有60多個地方七月分都有阿波舞祭,阿波舞成為日本的國民舞蹈,連在上海的世博會都成為代表日本的表演節目。日本關東地區的三大阿波舞祭典分別是:東京的高圓寺阿波舞祭、神奈川大和阿波舞祭和琦玉的南越谷阿波舞祭,其中又以高圓寺的阿波舞祭典規模最為龐大,僅次於阿波舞的誕生地德島。
阿波舞的韻律很簡單,手足交錯的向前揮,搭配著兩拍的節奏,簡單易學,透過舞者的不同予以劃分,有女孩舞、男孩舞、男女混舞、男子舞和女子舞五種。
 
57回的高圓寺阿波舞祭在八月24日和25日晚上的5點到8點開跳,由29個連隊組成,「連」的組成可能是同一個社區,或是同一條商店街,每個連都有其歷史傳承、不同顏色的服裝及隊伍的組織方式。
八月24日和25日兩日我白天都在東京中央大學的多摩校區參加「第七回中國中古史青年學者國際會議」,雖然從多摩到高圓寺得花上一個小時的時間,但參加祭典的動力使我在研討會之後,也想花上一點時間躬逢其盛。
 
祭典是人與人之間的活動,雖然可以預演,但動態的展演處處可以表現力量與能量。
阿波舞在行進之中跳舞,不需要廣場,邊走邊跳,穿越市街之中,可以讓更多圍觀的人觀賞。在輕鬆的曲調之中,節奏清亮明快,展現出活潑的氣氛。服裝上男女都穿上緊身的浴衣,女生頭戴烏追帽,在緊身的浴衣之中,表現出女子肢體上的美感。男子的紙鳶舞則較為奔放,在舞群之中大幅度的擺動。
 
一張一馳,阿波舞的舞步簡單,但變化的形式多種,透過不同形式的結合,使得簡單之中可以看得到變化,加上男女老幼都一起參加,不同年齡層的舞者展現出不同的樣態,故相當地繁複且多樣化,觀者也看得目不暇給。
我大約晚間六點半到達JR高圓寺站,從站外傳來震天的聲響,附近已經陷入一片的瘋狂。所有的道路汽車禁止通行,今晚道路是屬於所有居民,是無拘無束的表演場。
 
舞者在場中盡情地跳舞,旁邊圍觀的群眾也跟著節奏舞動起來,兩者之間都被歡欣的氣氛而感染。在晚間七點時下起了一場小雨,沒有淋濕衣裳,卻使得氣溫更加涼快,舞者在清涼的空氣之中更加賣力的演出,群眾們也提高了興致,在場的每個人似乎都專注在熱鬧和歡欣的氣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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