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日本的像是魯迅、豐子愷、葉靈鳳等人都對於日本浮世繪產生興趣,魯迅最喜歡葛飾北齋的畫,他曾說:「關於日本的浮世繪師,我年輕時喜歡的是北齋……依我看,恐怕還是北齋適合中國一般人的眼光。」「日本的浮世繪,何嘗有甚麼大題目,但它的藝術價值卻在的。」
浮世繪的庶民性展現在劇場演員魅力的「役者繪」、描繪聲色場所小姐的「美人繪」、都市熱門場所的「名所繪」、風景名勝的「風景畫」、展現鬼怪想像和另一個世界的「奇想浮世繪」,或是閨房中的「春宮畫」。
在這麼庶民性的畫作之中,同時也具備藝術性,就好像有時看到別出心裁的廣告,令人印象深刻,更有甚者,一些天才的畫家在浮世繪原有的技法之中尚能開創出新的藝術性,使得浮世繪更為豐富,像是葛飾北齋與歌川廣重兩人。
葛飾北齋和歌川廣重
浮世繪在外國人的心中應該是最能代表日本人的藝術,而受到最高評價的即是葛飾北齋,北齋大量作品中最知名的為「富嶽三十六景」,是他在七十歲左右所完成的風景畫。
北齋的「三十六景」其實不只36張,最初的36張出版之後,由於廣受市場的青睞,後來又追加了10種富士山的不同姿態。
由於「富嶽三十六景」廣受歡迎,使得浮世繪不只侷限於「美人繪」和「役者繪」,還增加了風景畫這種類型。
北齋七十歲完成了「富嶽三十六景」,在七十歲之前學藝於不同門派,是浮世繪畫師勝川春章的弟子,後來又習藝於宮廷工匠狩野派的畫師門下,嫻熟庶民與貴族藝術的表現手法。除此之外,他也對於西洋的畫風感興趣,了解到當時傳入日本的遠近透視畫法。
嫻熟各種不同畫法的北齋,不只對於風景畫展現出過人的天分,事實上,他對萬事萬物都有興趣,生前所出版的《北齋漫畫》中,裡頭包含了四千多張素描的隨筆,內容「所畫山水草木鳥獸蟲魚固勿論,至如人物,則農圃之稼穡,百工之事業,凡森羅萬象於覆載之間者,一網無疑。」
「漫畫」一詞也是源自北齋的這套畫集,當我在江戶東京博物館的「大浮世繪」展看到畫冊中的原稿時,發現這些以漫畫筆觸的速寫,用誇張的表情展現出人物的特色、以擬人的方法為動物注入了感情,還有生活中各式各樣的器物,可以說是江戶時代的繪畫版百科全書。
「富嶽三十六景」特別之處在於其構圖,突破以往浮世繪的視角,最為有名的就是「凱風快晴」和「神奈川沖浪裏」,這兩幅圖的構圖和用色都堪稱浮世繪之中的最高傑作。前者以三比七的黃金比例呈現富士山,構圖十分簡單,畫面由五個三角形所構成,但其特殊之處在於用色,紅色的富士使人激動且彭湃,但在穩定的構圖之中,卻又呈現出祥和的氣氛。
「尾州不二件原」乍見之下以為是製木桶的工匠正在削板,仔細一看才會看到鏤空圓桶背後的田野,以及遠端的富士山,由這幅圖正可以感受到北齋構圖上的特別,主題雖然是富士山,卻以各式各樣的題材和角度呈現祂的無所不在。或許對於富士山周邊的人,祂就是一個神聖的存在。
北齋的畫富於創造力,活到九十多歲的高壽,一直都在求新求變,於1836年出版繪本時,他已經八十多歲了,在自序之中他寫道:「6歲時我就喜歡畫各種東西,我畫過很多的畫,但70歲之前的作品都不值得一提,希望我到80歲能有點進步,90歲時能明瞭世事的深意,100歲時我的作品會很棒,每個線條,每個筆觸都會充滿生氣!」
浮世繪的庶民性多少展現在其商業價值,出版商們會尋找暢銷的題材或是畫家。北齋開創了風景畫的題材,年紀小北齋三十幾歲的歌川廣重於1833年推出自己的重要作品《東海道五十三次之內》,三十七歲的廣重描繪由東京到京都這條「東海道」上五十三個驛站的風景畫。
廣重以《東海道五十三次之內》獲得名聲之後,繼續在風景畫上鑽研,其晚年所完成的《名所江戶百景》已是爐火純青的作品,雖說是風景,但具備非常獨到的視角,別具感情,帶有一種感傷的情懷,以《名所江戶百景 浅草田甫酉の町詣》為例,一隻白貓獨坐於窗檯上,由窗櫺上的格子,俯瞰外面的風景,遠處的富士山上鳥群高飛,夕陽落下,然而已近黃昏。
廣重的畫展現出一股抒情的氣質,特別展現在風景中之雨、雁、雪、月,當時浮世繪的印刷技術越來越純熟,並且輸入海外的化學顏料,使得色彩更加豐富明亮。
《深川洲崎十萬坪 》歌川廣重以老鷹的視角俯瞰深川雪景,老鷹佔據畫面的最上方,相當接近觀者,而畫面由於前景的極度接近,俯視的空間更加具備縱深感。
而被梵谷所臨摹的《大橋驟雨》,廣重從仰視的角度描繪隅田川上的大橋,突逢驟雨的行人被夏日的暴雨淋得倉皇失措,有趣的是,水面上的船夫披著蓑衣,撐著竹筏的樣子卻相當怡然自得,與橋面上的行人形成有趣的對比。漸層的雨雲構成畫面的上部,而廣重表現大雨的手法也是一絕,以粗細不一的黑線表現出大雨的樣子,讓人得以感受到大雨的滂沱,卻又不會影響觀者欣賞整幅畫。
歌川廣重的晚年已經是19世紀中期,幕府政權搖搖欲墜,一種山雨欲來、改朝換代的的末世感壟罩著所有的人,歌川廣重細膩的捕捉到時代的氛圍,帶有一股淡淡的哀愁,一種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氣氛,永井和風的《江戶藝術論》以感性的文字表達出浮世繪中的哀愁:
雨夜啼月的杜鵑、陣雨中散落的秋天樹葉、落花飄雨的鐘聲、日暮山路的雪,凡是無常、無告、無望的,使人無端唏噓此事只是一夢的,這樣的一切東西,於我都是可親、於我都是可懷。
當德川幕府垮台,宣告了新時代的來臨,浮世繪也被新的藝術形式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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