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26日 星期五

名和晃平和琳派--記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中的特展: Designing Nature: The Rinpa Aesthetic in Japanese Art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日本館正在展出琳派的美學,展覽從今年五月到明年一月,名為:Designing Nature: The Rinpa Aesthetic in Japanese Art。所謂的琳派即是在日本原有的繪畫傳統中,加入更多的裝飾性元素,明亮的色彩運用,以金色和銀色豐富畫面的構圖,使得整體的感覺相當豐富飽滿。
在十六世紀末,由俵屋宗達立,至尾形光琳(1658-1716)時發展,因而有琳派的稱呼,尾形光琳的畫作在自然景物的描繪上,抓住一些元素,並且將以簡化,使用帶有金屬和礦物的顏料,並且將書法的筆法融合至繪畫之中,整體的感覺呈現出靈氣、寫意的感覺。

一進入展場,一頭透明的麋鹿,週圍陳列著日式的屏風,但是這頭鹿沒有任何的顏色,沒有皮毛,彷彿空氣一般,靈氣逼人。說牠是鹿或許是根據牠的形狀,以閃閃發光的水晶裝飾而成,燈光下水晶閃爍的發出光澤。
這頭鹿帶著神性,展現出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質,華麗且優雅的身形,抓住觀者的視覺,屏氣凝神的注視,深怕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獸,下一秒就消散的無影無縱。

神獸的作者並不是琳派的藝術家,而是日本當代前衛的藝術家名和晃平,或許策展的人覺得牠與琳派的美學相近,透過名和晃平的雕塑,一瞬間的吸引觀者的注意力,再欣賞琳派對於自然的體會與意境。

名和晃平的作品以玻璃珠的映照散發出清泉般的光芒,他將一頭鹿透過玻璃珠化作一個一個的小單元像素(pixel),這是名和晃平創造出來的名詞,即Pixel加上Cell,將視覺的影像細胞化。
一個一個的球體在鹿的身上似乎綿延不斷,將視覺上「內部」與「外部」的觀念抹煞,所以只能說這個雕塑具有鹿的「形象」,而不是模仿於真實的鹿,是一種視覺經驗的轉化。

從這一點來說,琳派對於自然的描寫和名和晃平的作品是相似的,對於自然的描寫,不是單純的寫實,而是一種印象、意境的反思,難怪有些琳派作家的畫作傳到歐洲後,影響了印象派的畫家。

在這次的展覽中,展品大部分是大都會美術館之中的藏品,其餘的則是在美國東岸的一些私人收藏。大都會美術館之中最令人驚艷的即是鈴木其一的作品Morning Glory (朝顔図屏風),在這幅畫作之中,鈴木其一靈活的運用藍色與綠色的顏料以表現花朵綻放的姿態。畫面中的花朵並非直挺挺的站立著,而是在屏風所形塑的空間之中捲曲,在金色的背景之下,同時呈現了裝飾性與美學上的特質。
在展場之中,還建造了一個和室以陳列屏風,主要的目地在告訴觀者屏風本來不是陳列在冷冰冰的玻璃之後,而是一種存在於生活之中的美學。

除了琳派畫作的呈現以外,這次的展覽還有一個專區說明琳派藝術的傳播,所謂的藝術傳播是甚麼呢?這牽涉到我們如何認識藝術,有的時候是參觀博物館,有的時候是翻閱書籍或畫冊,畫冊的形式基本上已經脫離了原來畫作的脈絡,原本的畫作可能是置放於家中的屏風,或是裝飾用的背景。然而,後世的讀者或是習畫的人,很多都是透過畫冊上(現在很多則是透過電腦上抓下來的圖片)的樣子而理解畫,與原來畫的目的和脈絡都已經不相同了。雖然同是琳派的畫作,但觀者在不同的情況下理解一幅畫,對於其視覺和感受都不盡相同,這也是此次大都會博物館展覽的用心之處。

2012年10月10日 星期三

獨立公投

獨立公投?陳水扁還關在牢裡,憂鬱症發作,民進黨也還沒執政,公投離台灣應該還有一段距離,獨立可能更遠。然而,對魁北克懷有這樣想法的人,今年的選舉似乎給他們一點希望。

2012年的9月4號魁北克舉行了省議會選舉,支持魁北克獨立的魁人黨勝選,在應選出的125席議員中,魁人黨獲得54席,比起執政的自由黨多出4席,雖然無法組成多數政府,但魁人黨的女性黨主席馬華 Pauline Marois)將出任省長,使得魁北克獨立的問題再度浮上檯面。

這次的選舉相當精彩,兩性、經濟、黑幫、學運和槍擊,此外還加上魁人黨上台以後,加拿大與魁北克政府針對魁北克文化自主的問題,都使得政治的局勢變得不安穩。由於執政的自由黨在經濟困難的情況下,還要調漲省內的學費,從今年春天開始,魁北克二十萬的學生走上街頭,其他黨派趁機攻擊自由黨處理學生示威行為的不當。稍早之前,自由黨內的官員還因與財團掛勾,爆發官員貪污的問題,現任的省長在焦頭爛額之下,本想透過提前選舉以扭轉局勢不料不從人願,輸掉了選舉,也讓出了省長的寶座,讓魁人黨的主席馬華成為魁北克第一位的女性省長
在當選演說的時候,馬華仍然明確的主張魁北克未來將朝向獨立的國家邁進,然而在少數政府的情況下,她的主張實現機率不大,甚至要推動獨立公投也不大可能。比較有可能的則是爭取談判的機會,加強對於省內政治自主的控制,甚至在移民政策和外交事務上,爭取更大的空間。

從歷史的縱深而言,魁北克與加拿大充滿大大小小的衝突,已經不是新鮮的事了,兩者之間可以說是法國和英國在美洲殖民地的延續,民族情緒與歷史恩怨也在新世界上演,也發生過流血的衝突。然而,幸運的是,從加拿大聯邦成立之後,兩者之間的衝突則以上談判桌的形式解決。

加拿大近半世紀以來最主要的政治爭議之一即為魁北克問題,從1960年代至今,魁北克與加拿大聯邦之間的協議不斷:1964查洛鎮會議 (Charlottetown Conference of 1964 )1971多利亞會議 (Victoria Conference of 1971) 1981渥太華會議(Ottawa Conference of 1981) 1987密契湖修憲協 (Meech Lake Accord on the Amendment of Constitution of 1987) ,以1992查洛鎮修憲協(Charlottetown Accord on the Amendment of Constitution of 1992) 等。在1980年和1995,魁北克兩度推動獨立公投以追求主權的獨立
不管是協議或是公投,魁北克與加拿大政府兩者之間都以和平、民主和溫和的方式進行衝突的解決。台灣沒有這麼幸運的鄰居,中國政府一向都是以武力、獨裁和激進的手段處理衝突。

對於加拿大聯邦而言,面對魁北克的分離運動,透過談判,希望維持加拿大聯邦的完整性,有條件的尊重魁北克人對於文化自主的追求。另一方面,魁北克人則是希望保障魁北克這樣一個以法語為基礎的社會,透過主權的獨立,其所形成的文化能夠得到尊重與制度性的保存,以確保魁北克的特殊文化

獨立公投雖然始於1980年,但魁北克人的認同由來已久,在18世紀上半葉左右,從大西洋北岸到五大湖岸,法國來的探險家、農民和毛皮商人在這塊土地上居住並且繁衍後代,這些移民相對於說英文和信仰新教的鄰居,以說法文及信仰天主教為主,和北美的新英格蘭相鄰,這塊土地稱之為「新法蘭西」(Nouvelle France)
英、法在在北美的殖民地因為土地的紛爭和毛皮壟斷權的因素,爆發了七年之戰(Seven Years' War),戰敗的法國在巴黎和約之中將魁北克割讓給英國,信仰天主教、說法語的新法蘭西人從此在英國王室的統治下。身處於北美的新教徒環境與英語的語境之中,魁北克人並沒有喪失他們的信仰與語言,相反的,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他們意識到了自己與周圍世界的不同,更加強固其文化特質。當美國獨立之後,英國在北美的殖民地所剩無幾,最為廣大的地域就是加拿大,英國政府本想同化新法蘭西人,然而強烈的族群意識使他們與英裔的加拿大人之間始終衝突不斷。

英國國會於1792年所頒布的「憲法法條」(Constitutional Law of 1792),將聖羅倫斯河流域劃分為兩個部分,現今魁北克省西部及安大略省以英格蘭人為主的地方稱之為「上加拿大」(Upper Canada);現今魁北克省大部分地方及大西洋濱海地區,以新法蘭西人為主的地方稱之為「下加拿大」(Lower Canada)。這樣的劃分多少是顧慮到兩者難以融合的特質。在19世紀中葉以前,英國和法國的移民在加拿大不相上下,兩者的勢力相當,當英國移民大量進入加拿大之後,兩者的人口比例產生了不平衡,法裔人口沒有同化在英語族群之中,反而增加其危機感。
1867年英國國會通過「英屬北美法」(the British North America Act),這是現代加拿大的前身,加拿大進入了準獨立前的自治領 (Dominion) 時代。原來的上、下加拿大合併而成的加拿大,進入自治領之後,劃分為以英語族群為主的安大略省,和以法語族群為主的魁北克省。首都渥太華就設立在兩省的交界,平衡族群間的利益還是清楚可見

然而,當加拿大往西拓展至太平洋岸,成為一個具有10省的聯邦,原來的魁北克具有二分之一的重要性,現在只是10省之一。在立國初期,加拿大聯邦的基礎是建立在英、法兩個族群所簽訂的憲法之上,目前的10省則是後來擴充之後的結果。魁北克人認為,在聯邦成立之初,英語系族群與法語系族群為「兩個開國奠基民族」(two founding peoples) 的結合,而非10個省份所簽定的憲法契約。

因此,在這樣一個國家中,「兩個奠基民族」在憲法上的地位,應該平等。魁北克人認為加拿大聯邦是英、法族群後裔的合夥關係,不應與其他省份的地位相同,故在憲政地位上,應享有完全的否決權,並且因為魁北克特殊的語言、宗教和文化,在文化、教育和移民政策上,應由其政府主導。
對於加拿大聯邦政府而言,如果按照魁北克的意願,聯邦政府的主權勢必弱化,也無法說服英語的九省,其地位不如魁北克。

這次的選舉只能說同樣的歷史問題再度浮現,魁人黨所組成的少數政府,不可能有過度激化的舉動,畢竟以其32%的支持率,推動公投也無法脫離加拿大,成為獨立的國家。在經濟不景氣的當下,推出一個周全的經濟方案,顧緊大家的荷包,讓法語和英語族群在魁北克共同合作,才是一個保全之道。

認同、獨立不必然造成經濟不景氣,但經濟不景氣也不是獨立或分離運動所造成的,追求認同,尋求獨立,不會與好的經濟政策產生矛盾。

2012年10月6日 星期六

淺草寺 東京

旅行的方式很多種,每回長途旅行時,我都會在日本停留個幾天,再轉向位於歐洲或是美洲的目的地,這次從台北回到蒙特婁,在橫濱探親待了一天,參觀了奈良美智的展覽「君や僕にちょっと似ている」(a bit like you and me…),隔天在東京的上野參觀了「圖坦卡門展 黄金的祕寶和少年王的真實」(KINGTUT ツタンカーメン展 ~黄金の秘宝と少年王の真実),參觀完已經下午四點,八月底的東京,天氣不在那麼酷熱,離晚餐還有一陣子,便帶妳去淺草觀音寺走走。

或許是因為不喜歡太多的觀光客,第一次到淺草之後,就沒有再度重遊的想法,我們一起多次在日本旅行,我也不曾帶妳到淺草,或許我們的旅行方式如同胡晴舫所說的:「住進外表不顯眼但頗具歷史的老旅館……剛去了一個沒有人聽過、聽過也念不出名字的小島,路過一個大城市只為了趕上一場你不想錯過的表演。」對於淺草、雷門,滿滿都是觀光客的地方,似乎有點排斥。
觀光客不好嗎?也不是,我們都是觀光客,那排斥的是甚麼呢?或許是擁擠,或許是不喜歡旅行團的那種浮光掠影,帶著觀光客到淺草寺,只為了找到一種刻意營造出來的「日本味」,一種消費的觀光。

然而,當我走過雷門,穿過重達670公斤的大燈籠,走過人群擁擠的「仲間世通」,人聲鼎沸,叫賣聲不斷,讓我想起以前讀過的《江戶繁昌記》,這是由江戶晚期的文人寺門靜軒所寫,以「戲文」的體裁寫成,即是不講究文章形式,寫一些風花雪月的文章,很多都是用來記載青樓內狎妓的事,有些也描寫一些市井生活,可以用來理解江戶末期的城市生活,寺門靜軒寫淺草寺:

都下、香火の地、浅草寺をもって第一となす。肩摩甑撃、人の賽詣、未だかつて一刻の間に絶えず。雷神門、正南に面す。丹碧こもごも輝き、甍楹すこぶる盛んなり。
大意是指淺草寺為東京香火最為鼎盛的寺廟,摩肩繼踵,人們爭相賽錢,其實與今日所見沒有太多的差異寺門靜軒還寫到,在淺草寺的周圍,也就是今日的「仲間世通」,充滿了販賣各式各樣商品的小販,除了提供茶水飲料的茶屋,還有提供飲食的餐廳。江戶末期,在淺草寺周邊還有雜耍表演,寺門靜軒描寫了表演魔術的人、使陀螺的街頭藝人……等,目不暇給,眼花撩亂,或許淺草寺從江戶末期以來就是觀光勝地,如今只是增加了外國的觀光客,商業繁盛、人聲鼎沸是淺草自江戶時代以來就具備的特色。

同樣商業繁盛的景象,也可以在川端康成的《淺草紅團》中見到,故事設定在1920年代的淺草,其中展現了庶民、商業和娛樂的一面。在香火最為鼎盛的寺廟旁,就是庶民休閒玩樂的地方。

由來

淺草寺是東京都內最古老的佛寺,目前位於東京的台東區淺草二丁目,其山號為「金龍山」,供奉觀音菩薩。淺草寺有一個傳說的起源,推古天皇36年(西元628年)漁民檜前濱成和檜前竹成兩兄弟在現今的隅田川撈到一尊佛像,加以供奉,成為淺草寺的創始。從七世紀到十世紀之間,透過佛教僧人一代一代的建立,在十世紀中期寺廟已經具備了一定的規模。
淺草寺成為繁盛的寺院,正式的進入歷史的舞台,主要還是政治的因素,當德川家康控制關東之後,一統天下前夕的關原之戰,雍容大度、從容不迫的德川家康也焦急了起來,希望透過神力的加持,幫助他一臂之力。德川家康透過僧侶的幫助,知道淺草寺的觀音將是他關原之戰的重要力量,召喚寺內的僧侶,一同替他祈福。

德川家康一統天下之後,淺草寺在江戶時代的地位也就奠定下來,他是賜福給德川家的關鍵力量,即使於寬永8年(西元1631年)、寬永19年(西元1642年)的大火燒毀之後,仍在德川家的資金幫助下,於慶安二年(西元1649年)重建本堂。

商業繁盛、香火鼎盛

然而,淺草寺附近成為人潮聚集的商業街,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娛樂場所,並不是由於德川家的原因,在德川家佔據關東之時,江戶不過是個不到一千人的小鎮,隨著江戶時代的發展,政治與經濟中心從關西轉變到關東,江戶成了將近一百萬人的大城市,可以說是近代以前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

在整個社會經濟發展下,淺草寺能夠發展成江戶的遊樂與宗教中心,有賴於文化、社會和制度的共同發展,加拿大籍的韓裔學者 HUR, Nam-lin曾經對德川幕府晚期的淺草寺做過詳盡的研究,在他的書中《日本德川時代晚期的祈禱和遊玩:淺草寺和江戶社會》(Prayer and Play in Late Tokugawa Japan: Asakusa Sensoji and Edo Society),將「祈祷」(pray)和「游び」(play)這兩個看似對立,卻在日本宗教文化當中融合在一起的觀念,透過淺草寺的例子,將幕府時代晚期的社會生活栩栩如生的勾勒出來。
淺草寺同時發展宗教與娛樂事業,透過文化、社會和經濟的發展,建立寺廟的營運制度,逐漸脫離了德川家的控制,無須仰賴政府的資金挹注,只要透過民間的捐款和「賽銭」(saisen)就可以經營得相當完善,在前現代的亞洲,淺草寺應該算是非常成功的非營利組織。

淺草寺位於東京的東北邊緣,周邊聚集了大量商販和娛樂場所,在江戶的地理空間之中成了一個很特殊的存在。淺草寺的北面是江戶最大的紅燈區吉原,旁邊住了大量的流浪者,還有小塚原刑場,在這裡處決大量的犯人;與淺草具有同樣地理位置的是在江戶西南邊的品川,在這裡的增上寺是將軍的家廟,圍繞增上寺的則是流浪漢以及鈴ヶ森刑場,一個在東北,一個在西南,城市的邊緣,遠離江戶的中心,聚集了一些社會邊緣人和即將被處決的人,聚集了妓院和寺廟,穿梭陰陽界,神聖與世俗的交界。

戰後

在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當美軍開始轟炸日本本土,東京遭到嚴重的破壞,淺草寺也遭到祝融之禍,戰後東京的發展不在淺草所在的下町。1960年代所建的東京鐵塔,昭和中期快速的經濟發展,東京的每個角落都可以看到鐵塔,拔地而起的姿態給了日本人重建東京的信心。

九○年代初期之後,泡沫經濟,長期的經濟低靡,於此同時,東京透過不停的城市改造以振興經濟,像是六本末之丘、汐留和台場,這些發展使得淺草這個古老又窄小的街區顯得老舊,現代的淺草寺不再是東京娛樂的中心,雖然觀光客到訪時會來這裡一遊,但已經不是欣賞東京五光十色的地點。

為了振興這個街區,在下町的老舊街區豎立起天空樹。夏末秋初的淺草,我們參拜完淺草寺的觀音,已經接近黃昏,從淺草寺的五重塔看見了拔地而起的天空樹,過了不久,天空樹應該就會點起燈來,雖然去年日本海嘯,伴隨著核災,當每晚天空樹亮起燈來時,應該還是會燃起生活的信心吧!


2012年10月1日 星期一

「圖唐卡門展 黄金的祕寶和少年王的真實」(KINGTUT ツタンカーメン展 ~黄金の秘宝と少年王の真実)

八月底的東京,從台灣回蒙特婁準備開學的途中,在東京轉機,第一天先到橫濱探親,順便至橫濱美術館參觀奈良美智的新作品展「君や僕にちょっと似ている」(a bit like you and me…),隔天跨越三千年,到東京參觀的則是「圖唐卡門展 黄金的祕寶和少年王的真實」(KINGTUT ツタンカーメン展 ~黄金の秘宝と少年王の真実)。

今年的夏天在東京同時有兩個大型的「埃及展」,一個是在六本木的《大英博物館 古代埃及展》,六本木的全部展品都來自大英博物館,最受矚目的除了木乃伊的棺木外,還有長達37米的「死者之書」;另一個是在「上野の森」美術館的「圖唐卡門展」。
圖唐卡門之所以為大家所知,並非他的成就,而是他位於地王谷的陵墓是63座王陵中唯一逃過盜墓者的破壞,因此當英國考古學家霍華卡特在1922年11月27日發現他的陵墓,將三千三百多年的洞穴打開時,成為埃及考古史上最輝煌的發現。由於「圖唐卡門展」中的一些文物,像著名的巨大雕像「阿蒙神與法老王圖唐卡門」是該館成立以來首度被運出館外,借展至東京,讓此次的展覽更加的珍貴,使東京吹起一股「埃及熱」。

或許東京的「圖唐卡門展」熱潮還來自其他的原因,連載了35年的日本少女漫畫《尼羅河女兒(現在叫「王家的紋章」)》,即是以古埃及新王國18王朝的「圖唐卡門王(Tutankhamum)」為藍本所描繪。

或許尼羅河的女兒是穿越劇的原型,故事中的女主角凱羅爾‧利多因為父親出資挖掘法老王的墳墓而遭到詛咒,被帶到了3000年前的古埃及,並與法老王曼菲士相愛。
8歲即位、18歲就駕崩的圖唐卡門王,由於大量的文物沒有遭到盜掘,使得對於這位法老的形象較為豐富,年輕的法老,從雕像來看,形象十分俊美,使得對於古代的浪漫想像可以無限的馳騁。《圖唐卡門展》創下日本博物館史上的大量人潮,從開場到現在,幾乎每天都爆滿。

此次由東京都美術館、「朝日新聞社」、東映和「富士電視台」聯合主辦的展覽,從埃及的杜里(Tarir)美術館之中挑選精品出展,在展覽中有很多件文物是該館在1842年成立以來不曾借展過的珍品。
在文物中幾件最令我覺得震撼的就是圖唐卡門王的半身像,顏面的部分保存的相當完好,是目前所存的肖像中最為完美的一個,臉部的顏色在紅色與茶色之間,深黑色的眉毛和大大的眼睛,眼神呈現柔和的狀態,面部呈瓜子狀,嘴角微微向上,雖然不知道本人長得如何,半身像呈現出一個俊美且溫柔形象的男孩。
展場中除了圖唐卡門王墓所出土的文物外,還包含同時代在帝王谷所挖掘出的精品,令我印象深刻的即為The Gilded Coffin of Tjuya,Tjuya是圖唐卡門王的曾祖母,在帝王谷所發現的為人型石棺,鑲嵌上金箔,臉部的表情最為生動,一抹淺淺的微笑,眼睛的部分以黑曜石、方解石和藍色的玻璃製成,使眼部的光芒在黑之外,還閃爍著多層次的光芒,在完美的金色襯托之下,雙手交叉,維持著典型死後之神Osiris的姿勢,寧靜而安詳。
聖甲蟲的胸飾,崇拜太陽的古埃及人相信聖甲蟲(SCARAB)擁有推動太陽周而復始的力量,是太陽的守護神之一,展出的胸飾之中很多都以聖甲蟲為主題,甲蟲的身體以淺綠色光澤的寶石製成,據說是埃及西部沙漠所掉落的天然隕石,在胸飾之中,甲蟲有時具有宛若老鷹的翅膀,翅膀以藍寶石搭配紅寶石鑲嵌,以金箔為邊,相當高雅且獨特。
圖唐卡門王在他的金棺中,帶著他的寶物與用品前往另一個世界,所有的法老都期望這些精雕細琢的寶物可以給他們一個安詳且快樂的死後生活,然而大部份的寶物都留落至盜墓人的手中,再轉手到有錢人的手裡,最後可能存放在離埃及數萬公里遠的博物館之中。

未經擾動的圖唐卡門王墓,在經歷了新王朝的衰落,之後經歷了羅馬、基督教和回教的不同信仰,當代埃及人的宗教已經大異其趣於古代埃及人對於法老的信仰,法老成為考古學家的職業興趣,法老的寶物成為埃及人賺取外匯的重要商品,圖唐卡門展已經在世界各地輾轉了十年,三千年未曾離開埃及的法老,這十年流離顛沛,在東京遇見法老,穿越不只在電視當中和漫畫裡,現實當中俯拾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