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19日 星期一
等待
於是,我們在東京成田機場短暫的分離。又是機場,又是離別,從巴黎的戴高樂機場跨過數千公里的距離來到了日本。結束了日本的五天旅行,我們必須再度分離,從四月中回到台灣後,春末以至初秋,我得返回學校,妳則要繼續工作。
因為遠距離,每次的相見彷彿都是難得的聚首,每次的分離只能細數下次見面的日子,為了這些日子,春末我們在台灣東部旅行了四天;到了分別的時刻,則選擇在日本旅行以為這個夏天劃下一個短暫的句點。
最後一天住在輕井澤的王子飯店,早上我們到旁邊的Outlet逛了一圈,似乎還未盡興就得搭上新幹線再轉京成線到成田機場,或許過於戲劇性,當初買的機票我是晚上七點十五飛洛杉磯再轉蒙特婁,而妳則是六點五十回台北,同樣在成田機場的一號航站,可以一同入關、一同安檢、一起在免稅店享受旅行的餘蘊,似乎我們是要搭上同班飛機,卻不免帶點傷感。我能在排隊等待上機的人群當中和妳道別,再自己步上旅程,因為我不忍妳看著我離去的樣子,只有再妳離去之後,再往自己的登機門走去。
我想起日本的演歌「國際線待合室」,這是青江三奈的代表作,十幾度登上紅白歌唱大賽的她,沙啞的唱腔將離別的氣氛襯托出來,在含淚的機場,穿過Gate前往不同的國度,長長的跑道,如同別離的遠行。阿!夜晚充滿霧氣的機場,見證了我們的別離。
国際線待合室 青江三奈
1969年(昭和44年)
作詞:千坊さかえ 作曲:花礼二
青いランプの誘導路 藍色燈光的飛機跑道
なぜか今夜は身にしみる 為何今夜會如此難過?
逢えばつらいと逢えばつらいと 一相見的話就會難過,一相見的話就會難過!
知りながら 雖然知道如此
ひとり来ました逢いたくて 仍然是一個人前來,想見你一面
ああああ涙の空港待合室 啊啊啊啊!淚流的機場候機室
別れ涙に泣くひとも 分開而哭泣的人
うれし涙に泣くひとも 喜極而泣的人
つきぬ想いはつきぬ想いは 無止盡的想念,無止盡的想念
さまざまに 雜陳著
ゲートを越せばよその国 越過了登機門就是不同的國度
ああああ夜霧の空港待合室 啊啊啊啊!夜霧中的機場候機室
別れ言葉のその先は 在說分離的話之前是
はるかに遠い滑走路 遙遠漫長的飛機跑道
長い別れの長い別れの 漫長的離別,漫長的離別
尾を引いて 持續的拉長著
異国の空に消えた人 在異國天空消失的人
ああああ大阪空港待合室 啊啊啊啊!大阪的機場候機室
當我們在機場說再見時,穿越時區,回到不同的時空環境,我提醒妳明天下班之後可以打電話給我,那時蒙特婁時間是早晨,而妳已經是回台灣之後又上了一天班,我完全無法參與妳那消失的一天,宛如蔡明亮電影當中《你那邊幾點》,台北與蒙特婁,12個小時的時差,時空距離,乃至於生活的距離和文化的距離,相差的如此之遠。在離別的時候,回到一個人的狀態,在疏離的城市中,只能面對自己的寂寞,透過想念,透過等待,給自己下次見面的期望。
為什麼等待?等待下次再見面的時候,馬奎斯的小說很大一部分似乎都在處理等待的主題,《沒人寫信給上校》寫一個上校等待著、等待著,在數年前,他被承諾可以領一筆退休金,但那個承諾卻一直沒有兌現。每個星期五,他會穿著正式的西裝,站在碼頭,等著領退休金的通知書。等著、等著,似乎不會有結果,但等待本身似乎已經超越了一切。
等待了三十年,純粹只是為了等待,這是《沒人寫信給上校》帶著荒謬又悲傷的結局,在《愛在瘟疫蔓延時》,馬奎斯的等待則充滿無可救藥的浪漫,當等待了五十年,阿里薩牽著對方的手,滿布的皺紋與他所寫的情書一樣多,但兩顆心則宛如年輕人一般。我們都很幸運,不用像上校一樣等待著不會來的退休金,也不用像阿里薩一樣白髮蒼蒼才能與心愛的人相守,對於未來的信心來自於我們的計劃,雖然無法明日就完成,但也在不久的將來。
駱以軍在《經驗匱乏著筆記》對於〈等待〉的書寫:「一開始我們會問:『等待什麼?等待誰?』等待一封始終未寄出的情書?一個叫果陀的傢伙?……等她問你會愛她多久時,回答:『一生一世。』」
2011年9月10日 星期六
11年9月的日本轉機(三): 別所溫泉
長野新幹線從輕井澤到上田的路途約略二十分鐘,到了上田再轉上田電鐵,好像是從網路時代轉到電報時代的感覺,上田電鐵和新幹線的上田站都在同一個建築之內,上田電鐵從1920年代就開始營運,至今已將近九十年,兩節小火車在鄉間穿過,遠處長野縣境內的高山座落在地平線的那一端,稻田沿著山鋪展開來,綠油油的映入眼簾,從東京離開不過一個小時,悠閒的氣氛與東京迥然不同。
別所溫泉除了是個溫泉鄉之外,也是一個歷史古蹟很多的小鎮,12世紀時源義仲平定信州時,將很多信州的寺廟燒毀,後來的塩田北条氏將很多古蹟加以修復,故別所有「信州的鐮倉」之謂也。由於北条氏的塩田城離現在的別所溫泉距離很近,北条一族來泡湯時以這裡為別莊,別所之名由此而來。
我們入住的「旅館 花屋」雖然無法上推到鐮倉時代,但其所特別之處也在於其歷史性的建築,營業將進一個世紀的花屋,從大正6年(1917)開業以來,建築仍維持原樣,宛若城堡的白色牆面,裡面的建築都由木頭構成,這間旅館所保持的信念由它在門口所懸掛的招牌「日本の宿」即可窺見,「日本の宿を守る会」(www.yadoya.com )是由一批旅館的同業抱持著共同的信念所成立的團體,面對由於經濟而來的高度成長,旅館逐漸變成Hotel,為了提高收容人數以應付激增的旅行人數,喪失了旅館提供旅客身心休息的本意。
「日本の宿を守る会」所秉持的想法在硬體部分,要求每間旅館中的房間和館內的建築都需要以傳統日式的木建築所構成;軟體部分則是要求經營者對於「日本情緒」有同情理解的人,在料理和接待的品質上,也必須保有所謂的「日本情緒」,雖然較為抽象,但其所秉持的即在於從設備到服務都必須盡善盡美,讓旅客除了旅行之外,還能從吃、住體驗到文化的感覺。
從別所溫泉站下車之後,旅館的接待人員已經在月台上等候,親切的帶我們上車,其實徒步不過五分的路程,根本不需要車子接駁,旅館親切的招待由此可見。進門後,辦理入住時,從晚餐和明日早餐的用餐時間到所搭配的飲料,都先詳細的問清楚,再請接待人員帶我們到溫泉的地方解釋各式溫泉的開放時間,進入房間後,將近十坪以禢塌米分隔成兩間小房間的套房即是我們今夜休息的地方。
晚餐在預定的七點開始,今天所訂的餐點以霜降的信州牛為主調,在日式的懷石料理中,前菜之前還有一道「先付」,用花生製成的豆腐配上鮮蝦以及金針菜,先以清新的味道將味蕾打開;前菜則以甘露煮燒栗,配上銀杏以及昆布。吃完前菜上的是以柚子熬煮的湯佐以舞茸,舞茸是蘑菇中的珍品,不容易採集,口味和香味十分特別。接著則是新鮮的生魚片,妳說這是吃過的生魚片當中的極品,所選擇的部位和肉質都是一流。
霜降的信州牛在生魚片之後,放在我們面前的小火爐已經燃燒的吱吱作響,肉在ほお葉上烤的香味四溢,搭配花屋特製的味增。在肉質完美的信州和牛之後,上來的是烤岩魚,岩魚也是信州乾淨的溪流中所捕獲,肉質細緻,整條魚從頭到尾都可以吃。肉和魚結束後,整頓飯的高潮也過去,隨之而來的則是逐漸的緩和,包括醬菜和味增湯,上田特產的米飯也在這時候上,精米搭配特製的醬菜,再喝完味增湯,生理和心裡都達到滿足。甜點則是布丁搭上以白酒浸泡過的無花果,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化開,劃下了完美的句點。
晚餐後,我們在旅館中散步,沿著木質的長廊走到lounge,在紀念品商店逛了一圈,稍事休息後變前去泡湯,花屋的溫泉浴場有三個,分為室內的大理石浴場、展望風呂和室外的露天風呂,這裡的溫泉有輕微的硫磺味,但不會讓泡澡的人覺得嗆鼻,大理石浴場的場地仍然是創業時使用至今,整體呈現出一種古典的氣氛。回到房間後,鋪好的床已經在等我們入住,我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冰好的清酒,邊看書邊準備入睡,和妳享受這美好的一夜。
隔天一早我們在早餐前又去泡了一次溫泉,約略七點半,服務生領我們過去吃早餐,花屋的早餐和晚餐一樣,尋找最新鮮的當地食材,除了吃得飽,健康、清新,並且得以認識到廚師對於每一道料理的精心烹飪,這才是「日本の宿を守る会」所說的對於「日本情緒」的理解。
11年9月的日本轉機(二): 輕井澤與繪本之森
「正打算出發時,天空竟下起雨來了。」一如川端康成《雪國》:「穿過縣境長長的隧道後,便是雪國了。」
這是宮本輝的小說《避暑地的貓》的開場白,濃霧多雨的輕井澤,我們在九月的第一個星期,東京還在三十度左右的高溫時,搭乘長野新幹線不過一個小時,這裡已經是涼爽怡人的氣候了,在長野的輕井澤是日本知名的避暑勝地,這裡是海拔一千公尺的廣闊高原,淺間山南麓的清井澤保有新鮮的空氣和涼爽的氣候。
到輕井澤的感覺有如到了歐洲,從街景、教堂與別墅,彷彿離開了日本。從明治時代由加拿大傳教士「輕井澤開發之父」的A.C.Shawy在輕井澤蓋了第一棟別墅,之後在日的歐美各國人士來此蓋別墅避暑,有些則定居下來,使得輕井澤的異國色彩相當濃厚。輕井澤的整體文化,因為本身的自然條件,氣候涼爽,加上明治日本開始與外國接觸,吸納外國人在此定居,加速了對於西方文化的吸收。一百多年後,輕井澤除了是旅遊觀光的勝地,更是文化的。
我們計劃的輕井澤之行除了騎單車之外,也到輕井澤銀座逛街,重要的則是繪本之森、石之教會以及入住輕井澤的王子飯店。繪本之森從輕井澤車站搭公車,在森林中行駛約二十分,由六棟小木屋構成的繪本之森,展示世界各地的繪本,建築彷彿童話故事當中會出現的場景,一種異於日常的空間,如同繪本當中所創造出來的世界,使人沉醉於想像裡,六個小木屋分別為第一、第二展示館,紀念品商店與咖啡屋,圖書館和吉田新一文庫。
圖書館的建築為一個圓形的木屋,我選了兩本繪本,一本是由宮澤賢治的小說《銀河鐵道之夜》為本而畫的繪本,故事呈現的是一個孤獨且貧苦的少年在夢中和朋友搭乘坐銀河火車在天際漫遊,宮澤賢治用他溫柔的筆觸創造了一個美麗的銀河世界,雖然故事的景致繁華似錦,其實隱含了一個孤獨且悲傷的少年情感。我翻閱的這本繪本將故事中的星圖與少年的想像具象的體現出來。
另一本翻閱的繪本則是《北極特快車》,故事的內容是聖誕節前夕,小男孩躺在床上,相信自己聽得到一種聲音──聖誕老人的雪橇鈴聲,他因為相信,相信夢想,意外的搭上前往北極的特快車,由此開展出一段美好的旅程,前往聖誕老人所在的城市,並且聽到了最美妙的銀鈴聲。2004年也由湯姆漢克主演這部電影,電影的slogan:「列車要往哪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坐上去。」這本由知名的繪本畫家Chris Van Allsburg所繪製的繪本,以明暗的光線,創造出一股聖誕夜的奇幻世界,日文繪本還是由村上春樹所譯。
兩者的故事其實有點相近,少年的期望和對於美好世界的想像,作夢是每個人在現實當中所享有的悲微權力,有點哀傷且帶點溫暖,繪本的世界也是一個這般的世界吧!
2011年9月7日 星期三
11年夏天的成都
11年的夏天在成都的文殊院與四川大學都住上一段時間,一次是參加Buddhism in China的活動;另一個則是歷史語言研究所與四川大學合辦的「第一屆兩岸歷史研習營—巴蜀文化」,從不同的角落觀察這個城市。
成都的市區以人民南北路為中軸線,中心的天府廣場是成都的中心,文殊院在剛過天府廣場往北不久的文殊院街上,新建不久的成都地鐵也設有文殊院一站。從歷史上來看,現今原址上的唐代妙圓塔院毀於明朝末年,目前文殊院的規制主要是康熙三十六(1697)年由地方士紳所建。整體的建築規整,從正門進入的天王殿,依序是三大土殿、大雄寶殿、說法堂和藏經樓,另外還設有鐘樓與鼓樓,兩側的齋堂和客堂提供食宿所需。
文殊院的建築之間主次分明,周邊植栽的樹木蔭蔽,即使是夏日也相當的陰涼,在其中散步時,悠閒的小貓於其中或臥或睡,不同顏色的貓還在不同地方聚集,藏經樓前都是純白且花色潔淨的貓,最具有靈氣。從藏經閣邊的小路往裡走,是一片樹林,接著就是我們住的上客堂賓館。賓館的設備雖然簡單,但該有的設備都有,且樸素乾淨,每天早上到齋堂吃素菜,有時也與僧眾們一同用餐,體驗禪院生活。
在繁擾的市中心旁,一轉進文殊院街就有寧靜的感覺,頗有都市禪林之味,我在晚餐之後,休息一段時間則繞著文殊院慢跑,或是跑進近年來規劃的文殊坊,文殊坊的範圍東至北大街、草市街,南至白家塘街、通順橋街,西至人民中路,規模約三十公頃,規劃大致以旅遊觀光為主,集合了飲食和文化的相關產業,雖然其中所販賣的商品並不吸引我,但整體的街廓則相當的整齊,比起這樣規整重建後的街道,我更喜歡往文殊院的另一面,這裡的街道尚未重整,沿著文殊院的長牆,周邊的矮房子和狹窄的街道,樹蔭從長牆透出來,三輪車駛過,居民於其中生活著,頗有庶民的感覺。
八月中之後,我到了四川大學望江校區東門旁的紅瓦賓館居住,由於二十多天沒下雨,雖然已到八月下旬,天氣燥熱,尚比七月於文殊院住時更加難耐,望江校區在市中心,緊鄰府南河畔,由於是川大的老校區,樹木已經種植了很久,林蔭鬱鬱,晚間在分組與綜合討論之後,我在十點多出去慢跑,附近的居民也會在此散步,由於校區緊鄰鬧區,我從幽靜的東面經過南面,到了北面就是繁華的酒店、卡拉OK和特種營業場所,我穿越擁擠的人群再轉回紅瓦賓館。
在史語所與川大合辦的研習營當中,以區域文化為主題,同學與老師所關心的在於特殊性與普遍性的問題,中國這樣廣土眾民的國家,什麼是普遍的存在,什麼是地域性的特色,普遍性的制度、想法與理念在地方視野中會有什麼變化,同樣一種制度,在不同的地方由於實踐上的差異即會產生不同。
中國不同地方的人來四川總會說成都生活的步調特別悠閒、較為閒散,與北京那種凝重的政治中心不同,也與上海那種以金融為中心的商業功利氣息不一樣,如何感受到地域文化或是認同的差異,這種感覺性的體會,摸不著、看不到,卻存在人與人的關係和認同中。
在解釋地域之間的差異時,我們傾向是因為地理、氣候所型塑的空間而造成文化的差異,「蜀士它日有興起者,當可與東南諸子頡頏,此亦山川之氣,久而必昌,機固如此耳。」這是清末時人的觀察,在民初時也有知識分子形容四川說:「無不與黃河流域、珠江流域以及揚子江下游三河系絕不相混,如別辟一新天地。」、「負有一獨立國的資格」。這樣的想法固然有他的道理,卻不免有地理決定的論調。
地理、氣候決定了先天的條件,後天人類的主動性也在其中佔據重要的位置,就像一個人一樣,區域文化的認同也由和其他地方的互動而來,人是在與別人互動當中而認識自己,逐漸形成個人的特殊性,區域文化也是在與其他文化的互動和比較中逐漸理解到本身的獨特性,沒有比較如何知道差異:「巴蜀以文章盛,談者謂司馬相如後,文學彬彬比齊魯,此或經術然耳;若其文章,則楚騷外無倫比也。」
從生活上的條件來說,這次北方來參加的同學與阿斗的「樂不思蜀」不同,到了成都總有樂不思返的感覺,說成都綠意盎然、生氣蓬勃,茶館多,在茶館邊喝茶邊打麻將,或是在戲院當中看川劇、喝茶、嗑瓜子。說到四川的歷史,除了明末張獻忠所造成的動盪外,也沒有太多的歷史包袱,中日戰爭時日本人也打不進四川,一派悠閒,其來有自。
Skinner的遺產
William Skinner於60年代提出關於中國市場的理論影響甚大,是一個典範性的作品,理論提出後學者不管是反對或是認同,都得面對它所帶來的問題。Skinner的傳統中國農村市場模式區分基層市場(standard market)、中間市場(intermediate market) 和中心市場(central market),在這樣的架構中,再細緻的區分出八個層級的「市場」將城市與鄉村聯繫起來。Skinner的想法中,基層市場是農村居民交換日常生活所需的場所,也是農產品往上面層級市場流動的出發點;中間市場顧名思義則是在最高層次的城市與下面的市場之間扮演中間交換的角色;中心市場則是整個區域之中具備政治與戰略角色地位的城市,在市場交換中是整個大區域的中心。
Skinner的理論影響甚距,在他之後的相關研究已不計其數,他將市場的概念帶進了漢學界,提供學者們不同的視野。多年來,學者所批評的有一部分在於Skinner的理論太過完美,傳統中國市場的結構是否如此均衡?質疑這個問題則必須問Skinner的理論基礎何來,也就是他的材料、他的田野經驗。
Skinner在1949年與1950年初曾在四川做過三個月的田野,當時正值國共內戰的末期,1950年1月共軍進入了Skinner當時從事田野的地點:成都附近的三聖鄉。共軍進城後要求Skinner限期離開,按照Skinner的說法,當時他的田野材料和照片都被解放軍沒收。於是,一個完美的理論缺乏了材料,無法驗證。
然而,歷史的發展總是令人意外,Skinner死後,其後人在他的研究室發現了將近三百頁的田野資料和七卷的膠卷,從膠卷保存的狀態來看,這些檔案應該是有意的保存而非無意的忘記,Skinner為什麼刻意的隱藏這些資料?
Skinner的後人、華盛頓大學和四川大學現在打算出版這批資料,出版了以後將可以理解Skinner的材料是否可以支持他的理論,也可以進一步的理解他為什麼隱藏這批材料。
「第一屆兩岸歷史文化研習營—巴蜀文化」的第四天,在李孝悌老師「地方視野的明清士大夫」的演講後,我們聽了四川大學李德英教授用Steven Harrell在川大演講的Power Point介紹了Skinner這個令人感興趣的遺產以及參觀Skinner當初做田野的地方。
從Skinner當初的照片當中,三聖鄉當時還是一片一片的水塘,李德英教授提醒我們在2002年以前,這裡還保留了部分以往的景象,在02年之後,建商開始築起高樓,目前這裡矗立著一棟一棟的公寓大廈,處於成都三環之外,整個區域歸劃成「城鄉一體化」的示範區,「城鄉一體化」就是在快速城市化的當下,將大量累積的資本再投資在農業與鄉村上,按照官方的說法是將城鎮居民與農村居民作為一個整體,要統籌謀劃,以發展出兩者互惠的一個體系,在三聖鄉這邊的發展,主要將這邊建設為花市,販賣盆栽和花卉,周邊種植荷花,散佈著一些以農家菜為主的餐廳,發展成為成都市民假日遊憩的場所。
從川大老師得知,這個地方地景的變化是最近因為政治和經濟的關係才迅速改變,由Skinner當初農村經濟的交換集市轉變為以旅遊經濟為主的消費文化,如果Skinner的田野筆記發表了,三百頁的田野筆記和七卷底片,呈現了中共建政時期的四川農村經濟,2011年的夏天,在城鄉一體化的當代,兩者間的差距,應該是一個很好的題目以理解其間的變化。Skinner當初不想發表的田野材料的再利用,應該是他自己也想不到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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