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的一個午後,從中壢往宜蘭的路上,烈日當頭,穿過雪山隧道後,來到宜蘭市。宜蘭市雖然是一縣的首都,但幾萬人的小城,從火車站離開之後不久就是稻田。
火車站旁的街道還帶著一些商業氣氛,走進巷弄之後就是一排的小房子,在火車站旁的康樂路,由以前的日式房舍所改建的咖啡廳The Wall 賣捌所,是一間沒有特別注意就容易忽略的房子,在矮小的房舍中並不特別。
甚麼是賣捌所?相當於日本時代的菸酒公賣局,當時的台灣總督府實施菸草的專賣,統一管理菸草的販賣和種植,賣捌人相當於中盤或是批發商,在每一個「菸草賣捌區」設一個類似管理所的「賣捌所」。
The Wall 賣捌所的前身是「宜蘭菸酒賣捌所」,1945年終戰之後,台灣在國民黨的殖民統治下將這間日式房舍交由水利局管理,成為公務人員的宿舍。近來在宜蘭縣政府的古蹟維護與保存下,將其原有的建築結構加強,在不損壞原有的狀態下,交由The Wall咖啡館經營,使古蹟再生。
來宜蘭的目的不是遊山玩水,享受小鎮與鄉村風情,而是專程與我小時候的家教賴老師敘舊,The Wall 賣捌所成為我們聊天一下午的安靜所在。賴軍維老師目前是宜蘭大學應用外文系的副教授,從事的研究為法國十七、八世紀文學與思想,主要的研究方向是法國十八世紀情色文學的研究,薩德侯爵的文學是其專長。
賴老師是我小學三四年級時的家教老師,當時父母親忙於事業,同時也關心我的學業和童年的人格發展,他們請家教除了指導我的學業之外,也希望請一個大學生跟我聊聊天,可以學習英文,也可以閱讀各式各樣的讀物。
幸運的我找到了一個喜歡文學的大學生,賴老師當時是中央大學法文系的學生,平日除了督促我的功課之外,也學習英文,讀唐詩和宋詞,後來國小高年級時我到台北就讀,賴老師則是大學畢業之後,服了兵役。我們之間暫時的斷了聯絡。
如果說我的小學生活有甚麼值得紀念的事情,應該就是在家裡那間大書房之中,和賴老師一起學習的日子,假日時偶爾他還會帶我到中央大學走走,在他住的房子泡咖啡,感覺一下大學的生活。
當我上了大學,在政治大學讀歷史系時,賴老師透過網路的搜尋和我連絡上了,將近十年的時間,他服完兵役,赴法讀書,通過了教育部的公費留學考試,在巴黎第四大學攻讀博士。
大學再續前緣,之後我們斷斷續續的聯絡,有時是他在誠品演講後,我們在誠品旁的咖啡廳;有時我到宜蘭找他,在大學旁的簡餐店小聚。今年的七月底他來參加我的婚宴,我們相約我回加拿大之前在宜蘭一聚。
我的留學生涯是從巴黎開始,當時知道即將赴蒙特婁讀書,雖然是英語學校,但卻在法語城市之中,加上妳當時在巴黎留學,於是我在巴黎上了半年的法文課,我們倆在巴黎度過一段相當美好的時光。
由於有這段在法國短期學習語言的經驗,我們的談話從巴黎開始,賴老師在法國七年,對於巴黎的留學生涯很有感觸,法國的學費雖然低廉,但所能提供的服務就和學費一樣少,要求學校提供好的圖書設備、居住環境和學習空間也只能是癡人說夢。在這樣的學習環境當中,學生只能在有限的資源中主動的學習。
我有幸的能夠在巴黎和加拿大的法語區都待上一段時間,雖然在巴黎只是短短的半年,但和妳以及留學生朋友們的談話之中,感受到歐洲與新世界的差別,如同賴老師所說的,法國宛如沒落的貴族,只能緬懷著過去的光榮,對於未來,他們能夠掌握的不多,靠著祖產過日子;新世界的環境雖然不盡如人意,但在加拿大,至少還是個開放的社會,接納來自不同地方的移民及文化。
從法國、加拿大,我們回到了所處的台灣,談到台灣的學術界,賴老師談到了一個年輕的老師在這樣的體制之中如何生存與生活,如何調適自己的抱負與實際,如何思考自己的未來與當下。
這次的見面,覺得我和賴老師能夠更加深入的理解彼此,以前他是大學生時,我只是小學生,處在啟蒙的狀態;當我開始一步一步的攻讀學位時,他投入學界,組成家庭,除了是開啟我蒙昧的老師,也在人生的道路上,提供我寶貴的借鏡和建言,亦師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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