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與入世之間

我和瑞典的朋友在宜興的水庫邊慢跑，今天的天氣相當適合跑步，七月份江南的梅雨季，斷斷續續的下著雨，在雨季的空檔中，空氣有點潮濕，卻十分清爽。我們一行人從上海出發之後，從蘇州、無錫到宜興，今天終於有機會稍微休息並運動一下。

佛光山打算在附近重蓋大覺寺，原址幾乎不在，目前蓋的雖然說是重修，卻將近是一座新的寺廟，無法在這裡尋到一點古味，來來去去的工程車，將大批的樹林砍掉，以高雄的佛光山為藍本，「重修」一座新的大覺寺，傳統的再創造可以重這個例子很鮮明的看出來。如果，當初星雲不在這間廟出家，今天這間廟可能已經消失了，一座已經消失的寺廟中，傳統又能尋得回多少。



宜興在經濟現代化的浪潮中，在將蘇省的城市裡並不是前段班，它的位置位於太湖的西邊，並沒有太多的交通動脈穿過，無錫、蘇州緊鄰上海，在上海的擴張之中，多少能以衛星都市之便獲得一些利益。再加上這兩個城的歷史古蹟相對來多較多，觀光客所帶來的利益也較多。

宜興雖然以紫砂壺聞名，但整個城市的經濟並不活絡，紫砂壺市場經過整頓後，在現代化的水泥建築中，每一家販賣的茶壺似乎都相同，無法顯現出特色。地方政府在經濟掛帥的前提之下，販賣創造的傳統似乎是最簡單的方式，大覺寺因為有星雲的出家，回來概個「佛光祖庭」，活絡經濟，帶動觀光人潮，既符合地方政府經濟成長的利益，也可以讓很多人得到工作機會。

我們這幾日從蘇州開始，都有當地的贊助者，他們都是上市上櫃公司的老闆，頭銜除了董事長，後面還會加上一些「XXX佛學會理事長」，兼辦一些雜誌，附庸 風雅，每次上台致辭的內容大致相同，有的從工業革命開始聊起，談到技術文明的興起，造成人性價值的失落，談到創辦企業的目的不是在賺錢 (？！)，而是在找回失落的傳統與價值。我們對出錢的贊助者除了能苦笑，還有別的方法嗎？畢竟，傳統是不假外求的，富人附庸風雅就是一個綿延不絕的傳統，不管在中國，或是在西方，有錢人總是不能赤裸裸的，他們包裝過後，成為文化或是宗教背後的推手。

在和巴黎高等實踐院的Kimberly 聊天時，她問我：「他們贊助我們，能拿到什麼？」我指著佛光山未來重修大覺寺的藍圖，說：「這裡是旅館，這裡是相關的設施設備，為來的工程參與會花上不少錢呢！」她恍然大悟，旁邊在佛羅里達大學教授中國佛教的教授也說：「這其實就是中國佛教很重要的一個傳統，他們必須engage這個世界，必須和俗世接觸，要social，與地方政府協調，其實和生意人沒什麼兩樣，文化本身就是一種資本。」各取所需，名利兼收，君不見星雲在台灣長袖善舞，與政治人物往來密切，在選舉時選邊力挺，就可以知道他們多麼的「不沾染俗事」了。

武則天為什麼會以法藏的華嚴哲學為依歸，其中部分的原因就在於儒家的思想無法成為她的政治資源，華嚴的思想則可以。中國佛教傳統是佛教，也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在以往它曾淪為帝王豎立名聲的工具，今日也會是資本家賺錢、獲取名聲，政治家取得晉身的工具之一。

蘇州嘉應會館

「佛教在中國」 (Buddhism in China) 的第一晚行程，我們住在蘇州的嘉應會館，嘉應古稱梅州，在目前的廣東省，會館是供應遠行的旅行者在異鄉的居住處所，也具有交換情報和祭拜共同神祇的共能。明清時期的廣東商人具有很明顯的地緣性特點，梅州的客家商人除了在廣東經商，也北上至其他地方從事商販的活動。



會館內主要建築可以分為頭門、戲臺和大殿。頭門的上層即為戲臺後臺，向北伸出為前臺。大殿坐北朝南，與戲臺隔著庭院相望，整個會館建築佈局仍相當完整。經過數次的改建與重修，整個古蹟也因為都市計劃而向東遷10公尺，佛光山在2007出錢重修會館，改名嘉應會館美術館，展出各項美術藝品，昔日商賈在異鄉居住的場所，今日成為懷舊與思古的居所，來往的尼姑與佛教義工們將這裡打掃成一個清幽的環境。



清晨起床用過素菜後，我走出了門口，門前的胥江往西接至京航大運河，泥濁的河水上散布著點垃圾，兩岸蓋滿了新式的獨棟別墅，向遠處望去，梅雨季的蘇州仍無法見著藍天，遠處蒼白的公寓式建築了無新意，使這棟建築更增點了生氣。

Buddhism in China

「在中國，什麼都無法確定。」、「不過，到最後一刻可能都會完成，也許通常會有更好的結果也不一定。」

今天在上海集會，聚集在佛光山上海的辦公室，一開始帶隊的法師先跟我們分享在中國旅行的心德，第二屆的「Buddhism in China」佛教在中國的主題是華嚴佛教的傳統，去年第一屆在西安附近的寺廟參觀，今年則從上海開始，蘇州、無錫、宜興、揚州、南京，然後北上山西，太原、五台山、大同和雲崗等地，二十多天的行程，在盛夏的七月展開，帶隊的法師Ven Yifa本身是耶魯大學的歷史學博士，主要專攻是宋代寺院的戒律，他在佛光山於北美的University of the West教書，主要的目的在傳播中國的佛教傳統。

由於此行的成員以在西方的碩士、博士研究生為主，對中國佛教有興趣，具有一定的現代中文能力，其中也包含了一些在國外從事教職、教授中國佛學的教授，參與的國家包括美國、加拿大、法國和台灣，他們有些雖然研讀中國歷史許久，卻未曾至中國旅行，雖然掌夠掌握古典文獻，卻無法完整的表達現在中文。
帶隊的法師要讓他們對於行程上可能會發生的狀況有心裡準備，我自然是知道在中國旅行過程中可能會發生的狀況，所以並不覺得意外，中國的硬體建設雖然起來了，但相關的軟體或是平行整合之間仍然狀況不斷，有些事情沒有當地的人幫忙處理還真不知道其中的關鍵是什麼。

找到對的人、瞭解正確的關係運作方式，才是在中國完成想完成的事、看到想看的東西。一般遊客或許在沿海的大城市走馬看花，純粹觀光或是旅遊，但像是從事歷史或考古專業的研究者，有時文物並不是陳列在博物館中，而是在庫房裡，有關係就能讓你看到想看的文物，即使是假日都有人專程等候，並且替你解說，然後再帶你用餐。

當然，這次旅行不是我的私人專業上的考察，我只是隨著他們旅行，並且吸收一點佛教的相關知識，對於宋代以後佛教在中國的發展，我的知識是相當的淺薄。


2010 “Huayan Buddhism and Mount Wutai” Itinerary

July 2-July 22

Day Date Activity

7/1 AM Arrival in Shanghai
PM Arrival in Shanghai

7/2 AM Gathering in Shanghai FGS Temple
PM City Tour of Suzhou 蘇州

7/3 AM Visit Wuxi Great Buddha City無錫大佛
(Lunch-sponsored)
PM Brahma Palace 梵宮
Tour of Taihu 遊太湖
(Dinner-sponsored)

7/4 AM Tour of Bamboo Forest 竹海
PM Purple-sand Ceramics Market
To Dajuesi (dinner)

7/5 AM Temple Tour of Dajuesi
Exchange and presentation of participants
PM Free Time

7/6 AM From Yixing to Yangzhou 揚州
PM Visit Gaoming Temple 高旻寺
鑑真圖書館

7/7 AM “Zongmi’s Huayan Chan.”宗密的華嚴禅” Prof. Dong Quan 董群
PM “The Huayan rituals in Chinese Buddhist monastery” Prof ven. Shengkai釋聖凱

7/8 AM Temple Tour Daming Temple 大明寺
PM City Tour of Yangzhou 揚州一遊

7/9 AM To Nanjing
PM Nanjing City Tour
Departure to Beijing

7/10 AM Connect train from Beijing to Taiyuan
PM Free Time

7/11 AM Visit Taiyuan太原Jinchi 晋祠,
PM Chongshan si 崇善寺 City tour

7/12 AM To Mt Wutai
PM Opening ceremony KS: “Problems and Prospect of Buddhism and
Buddhist Studies in China” Prof. 王志远 教授 CASS

7/13 AM “Studies on the History Hua Yan School and Hua Yan Buddhology” Prof. Wei Daoru 魏
道儒 CASS
PM ”Some Issues on Hua Yan Buddhology” Prof. Wang Song 王頌，Peking University

7/14 AM “Esoterics and Huayan Buddhism” Prof. Yang Yaozhong嚴耀中
PM "The Avatamsaka Alphabets in the Chan Men Ri Song." 禪門日頌中的‘華嚴字母’
Zhou Guangrong 周廣榮 教授 CASS

7/15 AM To Mt. Wutai 五臺山Visit Buddhist Association of WT 五台山佛教協會Visit Master
Mengcan夢參長老
PM “Buddism and Life” Talk by Yang Zhao 楊釗

7/16 AM “Wisdom of Manjusri and Classification of Buddhism“ by Xiao Limimg 肖黎民
PM “Huayan Buddhism and Neo-Confucianism in Song Dynasty“ by Zhouqi 周齊.

7/17 AM Foguan Temple 佛光寺 at Wutai
PM Nanchang Temple 南禪寺

7/18 AM Yingxian Wooden Pagoda 應縣木塔;
PM Xuankong si 懸空寺
Arrive at Datong

7/19 AM To Datong Yungang 大同云冈石窟
PM Seminar with Faculty of Yungang Institute 雲岡文管所座談

7/20 AM Visit Huayan Temple 華嚴寺
PM Temples in Datong City

7/21 AM Qiaojia dayuan 喬家大院
PM Pingyao Gucheng平遙古城

7/22 AM Departure 賦歸

The schedule is subjct to change.

10年盛夏的上海

「聽說中國一天車禍撞死超過一千個人，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搭載我的計程車司機說完話就闖過了一個紅燈，喇叭大鳴大放的衝過大街。

我到達了下榻的旅館，這次由佛光山Woodenfish Project主辦，中國社科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和一些大陸民間單位合作的「Buddhism in China」，主要要請在西方世界對於中國佛教有興趣的研究生和學者來參訪，主題以華嚴佛教的傳統為主，七月二日於上海集合，我在兩天前抵達了上海，一湊世博的熱鬧。雖然我的專業在中國古代史，是在佛教尚未進入中國前的中國，然而這種帶著旁觀者，一群外國人，進行參訪的活動來觀察中國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參與且有趣的事；再者，我以往對中國佛教史雖然不是一無所知，卻也是接近無知，透過親自參觀再加上旁人的解說，對於知識的基礎在深度與廣度上一定有所幫助。

旅館就在四川北路與天潼路的交叉口，房子是1930年代的老建築再進行內部改裝的，這裡相當接近上海市的核心地區，旁邊的地鐵10號線的下一站就是南京西路，步行一下也就可以到外灘。我在飯店休息了一陣子之後，在傍晚較為涼爽的時候走出了飯店，穿過馬路時，突然忘記自己身處中國，綠燈輕鬆的走過，沒想到對面的車子急速駛來，在我面前緊急煞車，還大鳴喇叭，我才意識我在哪，開始不看紅綠燈，而是以叢林法則的方式維護自身的安全。



我向遠處望去，不是正在建築的工地就是修整地基，三輪車在工地旁邊駛過，回收水肥的工人推著車子在陽光下顯得更加的矮小，天氣雖然炎熱，卻看不見任何的藍天，地鐵外面皮膚白嫩的小孩蹦蹦跳跳的討錢，「大爺給點錢吧!」看他挺開心的，或許是出來增加收入而不是真的處於饑餓的邊緣。「文明辦世博」的標語在他之後顯得有點突兀。

晚上吃飽飯後到上海書城逛了一圈，看看最近的出版物，一般的暢銷文學引不起我的興趣，便往歷史與考古的專業上看去，近來都將注意力放在修課讀書的相關書籍上，幾近一年沒有注意這方面的書訊，或許是心裡思考的是自己的專業，對於其他的出版物都缺乏餘力。然而，或許這就是問題所在，如果每個研究者都過分注意自己的專業，如何有對話的可能。



我從上海書城出來，沿著福州路往外灘走去，外灘的美麗依然，浦東的大樓林立，廣告上大多是跨國企業的廣告，映照到對岸30年代由殖民者所蓋的大樓上，中國富起來了，在跨國企業的資本循環中獲得了一部分的利益，讓這一代的中國人感到富足與驕傲感，連那些大樓上所豎立的五星旗都略顯得黯然。外灘上的遊客來來往，似乎都是世博的遊客，每個人身上都有著吉祥物「海寶」，喜悅的情緒溢於言表。我無法分享他們的喜悅與驕傲，一個人繼續往前散步，走到了無名英雄紀念碑，我莫名的想將這個紀念碑拍攝起來，拿起相機一看，對面的東方名珠電視塔顯得五彩繽紛，這個紀念無名英雄的紀念碑就顯得蒼白了。



穿過外白渡橋，今日雖然是星期三，將近晚上十點依然塞車，我看著公車上貼著「工人先鋒號」，車上擁擠不堪，想必是載滿了辛苦的勞動工人吧!然而，他們很多都提著百貨公司的袋子，應該是購物後的遊客吧!使我對工人先鋒的形象與實質又產生了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