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10日 星期一

漂浪人生:《在路上》(On the Road) 小說與電影

2012和2013年於全球不同國家上映的電影《在路上》(On the Road)改編自凱魯亞克(Jack Kerouac)六十多年前的小說。

凱魯亞克的《在路上》20世紀美國文學史上傳奇的一頁,當時的評論家將這本書視為撼動時代的革命。

或許是這本書太過耀眼,成為凱魯亞克的包袱和絆腳石,凱魯亞克後來所出版的一些詩集和散文都無法超越,《在路上》和凱魯亞克兩者成為彼此的代名詞。

提倡愛與和平的嬉皮,在反抗體制的六○年代中,凱魯亞克的作品是當時年輕人的聖經,自由的靈魂、奔放的文字,成為年輕世代嚮往的指標。
1922在美國麻州出身的凱魯亞克,英文是他的第二語言,父母為魁北克的移民,家庭為信仰天主教的工人家庭,在家裡的溝通方式則是魁北克的法語方言。凱魯亞克因為橄欖球的優異成績得以進入哥倫比亞大學讀書,但卻無法在學業上有所表現,從哥大輟學,在紐約的不同場所打工。

然而,凱魯亞克對於文字的敏銳度使他很早就具有創作的慾望,他自稱11歲就完成了第一部小說。從哥大輟學後,年輕的歲月天天在紐約不同的酒吧中買醉,夏天則到美國不同的地方流浪,從紐約、舊金山到墨西哥。

《在路上》其實就是凱魯亞克的放浪歲月,是作者的自傳性作品,其中就是一連串的旅行,從19471950年,凱魯亞克和朋友在美國不同的地方旅行。他在美國來來往往於東岸與西岸之間,身上沒有幾個錢,餐風露宿,搭順風車,沒了錢就找個地方打工。在路上甚麼都可能,在路上沒有任何的界線,超越文化、性別和人際之間的藩籬。
就在1951年回到紐約之後,一直無法提筆書寫的小說突然文思泉湧,似乎像是為年輕歲月留下完整的紀錄,幾乎不眠不休的工作三個星期,完成《在路上》的初稿。

凱魯亞克本來打算出版兩本書,一本為「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另一本則是《在路上》,三個星期就完成了3英寸厚的草稿,密密麻麻的單行間距,沒有分段將近120英尺的長度,凱魯亞克如有神助,頃刻數萬言。

儘管修改了幾次,送交不同的出版社,都沒有得到回音。時代似乎還無法接受這個過於前衛的心靈與文字,尋尋覓覓出版社直到1955年,維京(Viking)出版社的Malcolm Cowley與凱魯亞克共同修訂這本書,直到1957年才得以出版。
與原稿相較,出版時的作品只有三分之一,修改大量的拼字錯誤,成為了可讀性較高的作品。

我看見這世代的精英們被瘋狂摧毀
飢渴而歇斯底里地赤裸
在破曉時分蹣跚走過黑人街道 
尋求一劑憤怒的毒

I saw the best minds of my generation destroyed by madness,
starving hysterical naked,
dragging themselves through the negro streets at dawn
looking for an angry fix

Howl, Allen Ginsberg, 1955

亞倫‧金斯伯格的〈嚎囂〉Howl),獻給凱魯亞克及「垮掉的一代」的年輕人,金斯伯格的詩作文體自由,穿梭不同的意識之間,主題涉及同性、性愛、幻覺與藥物等禁忌。二次世界大戰之後,雖然很多帝國都被打垮了,但傳統文化、主流的意識形態都還沒有推翻與重塑。

一個世代都有一部代表性的小說,海明威的《旭日東昇》(The Sun also Rises)成為1920年代「失落一代」(Lost Generation)的代表作,紐約時報的書評將凱魯亞克的《在路上》視為「垮掉一代」的代表作。

凱魯亞克和金斯伯格為後來的六○年代開啟了一扇窗戶,《在路上》出版之後成為美國與西歐國家最為暢銷的書,維京出版社開始推出凱魯亞克的不同手稿,使得他有較多的自由在不同的文體之間創作。
「自發性的文體」(Spontaneous Prose)是凱魯亞克的一種創作文體、一種意識的流洩,將心裡所思所想無隱藏的記錄下來,一種高度自溺、個人化的文體,似乎不在乎讀者似否能夠理解。在凱魯亞克所出版的47本書中,沒有一本的成就可以超過《在路上》,他在35歲就達到了人生的高峰,成為時代號角,然而,對於凱魯亞克而言,人生彷彿到了高點就開始走下坡,在四十幾歲就因酗酒過度而死。

電影

曾經拍過《教父》和《現代啟示錄》(Apocalypse)的導演法蘭西斯‧科波拉(Francis Coppola)1957年時讀了《在路上》,還是高中生的他就對這本小說情有獨鍾。
1978年,柯波拉在執導完《現代啟示錄》之後,買下了《在路上》的版權,他想自己執導這部電影,但是發現他不行。面對一本結構性不完整的小說,一本詩的文字,大導演柯波拉懼怕無法完整的將其中奔放的熱情、自由的靈魂表現出來,影像化只會毀了這本作品。

柯波拉幾十年來斷斷續續地找了一些導演和編劇,嘗試將這本小說影像化,然而似乎都達不到他的要求,無法符合對於「垮掉的一代」的想像。

直到2004年柯波拉看到Walter Salles的電影《革命之前的摩托車之旅》,將切‧格瓦拉(Che Guevara)的日記搬上大銀幕。
56歲的Salles第一次接觸到《在路上》是在巴西就讀大學的時候,當時的巴西還在軍事獨裁政權的統治之下,言論控制、出版上的管制都使得年輕人對於自由相當渴望。《在路上》以一本美帝的禁書在學生之間流傳著,似乎成為一種解脫束縛的象徵。

Salles拍攝《革命之前的摩托車之旅》時,也曾不時的參考《在路上》,切‧格瓦拉的革命是一種政治與制度上的自由,而《在路上》則是一種文化上的革命。

Salles和寫腳本的Jose Rivera為了將《在路上》放上大銀幕,後製的調查工作將近三年,他們訪問尚在人世,且熟悉凱魯亞克本人的朋友們,還一一的對於凱魯亞克當年的路徑親自走訪。
《在路上》的影像化與小說最大差異在哪裡呢?Salles2005年拜訪了凱魯亞克的遺產繼承人,至今他還保存著凱魯亞克的原稿,讀了第一段,Salles知道了電影的方向。

出版的小說第一段是:I first met Dean not long after my wife and I split up.”
何穎怡的中文翻譯是:初識狄恩是在我跟妻子分手不久後。

原作的第一段是:I first met Dean not long after my father died.”

對於凱魯亞克本人而言,兩者都是事實,但Salles認為凱魯亞克開始流浪的關鍵是為了找尋父親的形象,不只是凱魯亞克,小說中的Dean也是如此,無止盡的流浪似乎源起於缺席的父親。不管是好的或是壞的,少了父親的形象,如何走出自己、找到自我,成為流浪的起點。

Salles的電影讓我可以想像40年代末期的美國,在高速公路發達之前,美國人雖然在同一個國家裡面,但各地的文化都不盡相同。而且,雖然有著時代上的跨距,但電影將凱魯亞克的小說重新帶出每個時代年輕人都會遇到的問題,新一代的年輕演員Kristen StewardSam Riley (曾經在Control之中扮演傳奇樂團歌手Ian Curtis的角色),吸引了一些從來沒有讀過《在路上》的觀眾。


雖然很多事情在凱魯亞克的時代或許是前衛、放浪的生活,65年後的今天,社會或許不一樣了,但對於年輕的觀眾而言,透過旅行、冒險、浪跡天涯,尋求自由,追求獨立,或許是個永恆不變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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