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を了知すれば
親疎を絶す
栄を貪れば万乗も猶足ることなく
歩を退けば一瓢も還って餘り有り
新頭に無事なれば情自ら寂に
事上に無心なれば
境すべて如なり
吾が儕苟しくもこの意を体することを
得ば
廓落たる胸襟太虚に同じ
這是売茶翁所作的偈。俗人如我,簡單的翻譯即是人生宛如夢幻,宛如生活於夢中,當了解一切的不真實,才能超脫我執,超越自我與他人的界線。如果追隨貪欲名聲,即使富有了也無法滿足;但是如果能退一步,一瓢飲即足夠;當心頭無事,情緒自然就能平息。當心無罣礙,在各種情境中都能發現事物的本質。如果每個人都能體悟,心境將會純淨,如同太虛一班。
売茶翁何許人也,在近世日本歷史中,売茶翁是傳播日本的煎茶沖泡方式、內涵以及哲學的重要人物。
売茶翁並非專職賣茶,他不是商人也不是採茶工人,而是得道高僧,是「煎茶道」的第一位宗師,同時也是日本黄檗宗的禪宗宗師。
或許大家對於日本茶與禪宗的關係時有所聞,千利休將中國所傳播至日本的茶,結合禪宗,衍生出一套茶道的哲學。在日本戰國時代,不僅為僧侶當中所認識,在戰國知名的武將當中也廣為流傳,而在千利休茶道中的茶主要為抹茶。
「煎茶道」又是甚麼呢?一樣來源自中國,特別是明代。當德川幕府統一天下之後,與外國的來往只限於中國,由中國傳入的物品及其內涵都在社會不同階層流傳著,煎茶也是其中之一。
而煎茶在日本的傳播或多或少是對於千利休茶道的一種不滿。茶道本來作為一種賓客之間相處的哲學,在千利休之後,其弟子分為不同的派別,因為對於宗師的詮釋各有不同,別立山頭,彼此之間相互爭論。而且茶道也從本來消融界線的禪宗內涵,成為了具有繁瑣細節的儀式。
売茶翁的煎茶道則帶有一種簡單、樸實和消融群己界線的意味,拋卻儀式,在一杯茶中感受到禪意。
所以煎茶道一開始就帶有反璞歸真的感覺,儘管後來的煎茶道似乎也走上茶道的老路,開始講究儀式,追求繁文縟節,但在一般日本人的心目中,煎茶似乎比起抹茶,更被一般大眾視為日常的飲品。
造訪京都時總會在各式各樣的角落見到茶店,很多都是數代相傳的老店,有些僅此一家,別無分號;有些則是能隨著時代的變遷,改變其行銷策略,不變的是其茶葉的品質。
在骨董店林立的京都二条附近,許多年代久遠的老舖都在這裡度過悠久的歲月,一保堂的本店也在這條靜謐的路上,木造的房子,暖簾覆蓋於門前,其中陳列著漆黑的茶壺與茶罐,以毛筆書寫下茶葉的種類與價格。
創業超過280年,出身近江的渡邊伊兵衛,在寺町二条經營茶和茶器店,本來名稱為「近江屋」,後來受京都的親王賜予名號「一保堂」,乃一心保茶之意。
一保堂出身京都,所經營的也是京都附近所產的茶,像是抹茶、玉露、煎茶、番茶。雖然煎茶主要由中國傳入日本,但當它在日本社會與文化當中流傳開來之後,搭配當地的風土,逐漸地生產出屬於自身風味的茶,玉露作為一種高級煎茶,說明了日本社會對於煎茶文化的再創造。
玉露的培植方法特別之處在於採收20天前以棚架覆蓋,減低陽光照射,茶葉變得更加翠綠,其中的丹寧減少,降少澀味,增加甘味。在日本於京都的宇治、福岡的八女和靜岡的岡部生產。
對於日本茶,我較為中意的是煎茶和玉露,似乎這兩種是較為親近的茶款。抹茶,想到其背後的意涵,或許覺得自己還無法領略。原來這並不是身為外國人才有的感覺,書寫《喜樂京都》的作者壽岳章子談到抹茶時,說到對於「利休以來茶道為人詬病之處頗有反感,因此並無太大興致進入那個世界」,或許多少厭惡其繁文縟節吧!
而煎茶呢?雖然沒有繁文縟節,但泡茶的步驟仍需遵守,壽岳章子憶起父親泡茶的方式:
他總是慢條斯理、小心翼翼。泡煎茶的時候,他會先燙一燙杯,待熱水到達適溫時,再用手捏得滿滿一搓茶葉,柔柔的燙開,然後靜靜地一一注入杯中。這功夫大約要花三十分鐘左右。
這樣的泡法不是急性子的人做得來的,茶如其人,茶中的濃淡甘苦是了解性情的方法。對於壽岳章子的父親而言,或許泡茶是一天休息的時刻,在緩慢的同時,靜下心,看著舒展的茶葉,為家人與客人獻上一杯茶,何嘗不是一種儀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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