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23日 星期一
阿才的店
四年一次的儀式性活動再度結束,過年時會有一半的人開心、一半的人感到落寞,過完了年日子還是要過下去。不管如何,在完整的程序下,一票一票的實踐,體現出來的結果都是好的。投完了票,過兩天就要回蒙特婁開始一個新的學期,資格考繼續、當TA繼續、寫論文也繼續,人生持續往前,乍看之下似乎相同,但似乎又改變了一點甚麼。
選舉的夜晚,開票已經大致抵定,比平日的晚餐時間略晚,我們在健身房運動完後,到位於仁愛路與金山南路附近小巷子當中的「阿才的店」吃晚餐。白天天氣還不錯的台北,晚上下起了雨,走進阿才的店,不似平常的喧嘩與熱鬧,帶著點憂傷的寧靜。老闆娘要我們到樓上坐,剛入坐不久之後,樓上唯一的一桌客人就離開了,只剩下我們。
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當我們不知道晚上該吃甚麼時,直覺的反應就是到阿才的店。阿才的店1987年開店以來,陳設與裝潢大致上都沒變,從門外就可以看到他的「懷舊風」,牆上掛著早期50 、60年代台語電影的海報,在矮小的板凳與木製的桌椅上用餐,即使在二十多年前的80年代,也略顯古意。除此之外,1987年蔣經國風中殘燭的身體知道獨裁、專制和高壓的體制再也無法維持,宣布解嚴,台灣社會的氣氛漸漸走向開放,黨外運動風起雲湧,阿才的店在當時成為黨外政治人物晚上聚會的場所,從以前的許信良、施明德到後來的學運世代,都是它們的座上嘉賓。這樣的夜晚,在阿才的店吃飯相當的應景。
要成為口耳相傳的聚會場所,除了氣氛具有濃厚懷舊的「台灣味」,東西好吃才是關鍵。以我們吃過的滷味牛三寶,採用本地黃牛的牛腩、牛肚、牛筋,以紅豆瓣和黑豆瓣分別滷煮再混合,味道在鹹味中帶著點甜味;油條蚵仔則是以大火爆香蒜、薑末和辣椒,再放進燙熟的彩椒、金針菇和蘑菇,接著將炸過的老油條配上新鮮的蚵仔,蚵仔的滑溜搭上酥脆老油條,口感既軟且脆,十分特別;宮保高麗菜用的是老闆自製的辣油,以雞心椒和大蒜製成,再加了紅蔥油、白醋、黑醋、米酒與醬油拌炒,讓這道看似普通的高麗菜也變得不一樣。阿才的店的菜餚從菜單上來看與一般的台式熱炒店沒有甚麼不同,但每道菜都有他匠心獨到的地方。
二十多年後,歷經總統直選、政黨輪替,在仁愛路這樣一個台北市豪宅的集中區域、精華地段中的小店,去年阿才的店傳出地主和建商可能會收回土地改建的消息,如今雖然暫且支撐得下去,但有一天也將面臨店面被收回的命運,經得起政治民主化的過程,貧富差距日益惡化的現在,要在市中心維持這樣懷舊且平價的小店,勢必越來越難了。
台北變得很快,尤其是這幾年已經不住在這裡,每次回來,以往熟悉的地方,雖然大樓依然沒有甚麼設計感,街景依然灰暗、空氣依然混濁、冬天依然陰濕,但似乎變得更加擁擠、四周的人群湧入了一些操著大陸口音、香港口音的北京話,這些話對我有些生疏,那些不是我在台北居住時習慣的語言。在總統選舉的日子裡,我習慣躲到熟悉的地方,阿才的店老闆與一群人在喝酒,講著台語或是台灣的北京話,電視上播放著選舉的新聞,有人舉起了酒杯、或是夾起一塊滷味、或是看著電視,神情似乎都有點落寞。
我沒有和Camille討論今晚的感覺,但見到她在Facebook上的留言,與我的感覺十分相近:
開票結束後,我倆帶著淡淡的無奈到阿才的店躲避外頭的哄鬧。其實藍綠幾乎持平,細微的差異即將使台灣歷史產生怎樣的改變卻未可知。我只知道,誠品不再是我愛去的地方,因為總有股奇怪的臭的味道從我身旁經過,不喜歡連嘉義這樣偏僻的地方,用餐都得聽隔壁一桌陸客高聲談笑坐擁嘉義的“女儐”。情何以堪?四年來,台灣的經濟的低糜只是被上面的人用紙用煙霧掩蓋住,踩著泡泡追逐金潮的商人有誰想過泡泡是鯊魚的嘴或者黑洞的美麗入口?我講的委婉,事實上全球經濟都一樣蕭條,但沒有一個國家像台灣這樣蠢到想抱別人大腿賺錢。
選舉的夜晚,我選擇熟悉的食物、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環境與妳共度這個夜晚,希望下次、下下次……回來時,台北還是有一個熟悉的地方讓我們得以躲藏。
2012年1月9日 星期一
奈良美智與A to Z Café
從鐮倉回到東京,旅行的第四天,在表參道逛了一下午,從青山通轉進骨董通,在A to Z Café喝杯飲料休息一下。南青山的A to Z Café是奈良美智之前於青森弘前展覽的部分作品,現在常設在咖啡廳之中。
從2003到2006年在世界各地蓋起一棟一棟的小房子,「Yoshitomo Nara + graf」巡迴世界展覽,奈良美智與夥伴們一起進行建築的設計、空間的規劃,並且在小房子當中陳放他的作品。導演坂部康二在巡迴展覽的期間貼身採訪奈良美智,將其中的點滴紀錄下來,裡面包含他的創作動機、旅行的感受、夥伴之間的交流和生命的領悟,在2007年完成紀錄片《跟著奈良美智去旅行》(奈良美智との旅の記録)。
奈良美智最有名的創作就是大眼娃娃,這個眼睛超過一般比例的女孩,表情有點詭異、眼神帶點邪惡的感覺,雖然缺乏協調,但不知為何就在某處觸碰到每個人的內心。奈良美智承認憤世嫉俗小女孩的繪畫動力來自孤獨和疏離,總是單獨作畫的畫家,在面對自我的孤獨時,靈感從回想童年而來。至於是否是有意識或是刻意畫出憤世嫉俗的感覺,奈良美智的答案是否定的,他說:「大家總是問我為何畫這樣的臉,我也不知道,她自然而然的就變成這樣了。如果我有意識的作畫,人的臉就不會這樣了,或許因為不帶特別的意識,所以顯得真實。」
雖然在孤獨與疏離之中作畫,畫出來的作品卻帶撫慰人心,在電影之中,奈良美智到首爾時,有個七歲的小女孩賽荷說:「悲傷的時候我好想喊你的名字。」奈良美智眼光泛紅,感覺到賽荷最能理解他的畫,或許想起童年的過往。電影從這裡漸漸的說起奈良美智的轉變,如何從孤獨、疏離、與自己對話的個體,轉向開始與別人溝通、理解與同心協力。
為什麼奈良美智的A to Z 的計畫蓋起一棟一棟的小房子呢?房子就是回到自己感覺最舒適的地方,在巡迴展覽中,他一直蓋小房子,這是他理想中最好的展覽空間,不過,沒有同伴,他無法蓋成,與單獨做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分享使得喜悅可以加倍,這樣普通的常識,奈良美智說:「別人可能早就知道 但我是第一次知道。」、「說好聽點,我變成熟了;說難聽點,我開始把別人看得比我重要。」
南青山的A to Z Café,在咖啡廳的中央是一個木頭釘製的小屋子,白色的窗櫺使觀者可以清楚的看到房子內部的情形,一幅幅奈良美智的畫或者在房間當中張貼著,或者擺放在其中的小桌子上,從房子不同的角度觀看房子的內部都會呈現出不同的感覺。奈良美智承認房間當中的擺設就和他的房間差不多,所謂的A to Z的展覽就是他的全部,將自己的全部挖掘出來。
或許A to Z的計畫不只是奈良美智的全部,所涵蓋的層面更為深刻,奈良美智在全世界不同地方所蓋的房子之中,其中青森弘前煉瓦倉庫的展覽,規模最大,與奈良美智出身於弘前有密切的關係,回到自己的家鄉,似乎更能釋放自己。在這個想像的城市之中,有26個小房子,或者更多間,透過世界各地的巡迴展覽,將小房子和城鎮連繫在一起,從個人的空間,串聯起更廣大的世界,難怪Graf在電影之中說:「我認為小房子本身就是藝術,就像雕刻或是繪畫,它們確實很深奧。」
房子或許就是每個人與家庭的原點,透過它,成為人與人之間最適當與親密的結合點,奈良美智的展覽透過觀看每個每個的小房子,使我們在這樣的空間之中有一種親密的感覺,A to Z Café也是這樣一個地點,咖啡座圍著小房子排列著,昏黃的燈光下,坐在不同的角落都可以看到小房子,有時站起來走到窗子前觀看房子中的大眼娃娃,有時走回桌前聊天,相當親切且自在的空間。
奈良美智透過A to Z的計畫、旅行和不同的藝術家共同合作,以小房子連結自己與世界。他在影片的最後有一段話,十分真切,也很動人,應該可以觸動很多人的內在:
我最近跟許多人密切合作,和以前不同,我不再畫憤世嫉俗的小孩,他們還是很孤僻。現在的畫更深入,但不代表藝術層次更高,而是因為我學到如何與人互動,我不知道這對我的作品是好是壞,確定的是,我能畫出和以前不同的東西,但我也無法畫出以前的東西,但改變總比一成不變來得好。
2012年1月6日 星期五
歲末的鐮倉
於是,不論春夏秋冬,日曬雨淋都一定造訪的觀光客,只有在歲末避開了鐮倉。
偶爾走在路上的,只有肩靠肩、手攬著腰的年輕情侶,這些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所以十分安靜。
出身鐮倉的作家安西篤子,在德國和中國分別客居過,回到家鄉鐮倉,在《鐮倉:與山海共度的生活》中認為一年四季當中歲末的鐮倉最為吸引人,來來去去的遊客,從春季的賞櫻到秋季的賞楓,不管是遠足或是旅行的學生,乘著巴士的觀光客,在湘南海濱衝浪的年輕男女,還是各種探訪史蹟、喜好俳句的同好會也好,大家在此時都回到自己的家掃除與布置,迎接新的一年,歲末的鐮倉沉靜了下來,沉澱出屬於鐮倉自身的味道。
從熱海的古屋旅館離開之後,搭乘火車到鐮倉,從藤澤買了江之島電鐵(江ノ電)一日卷,江之電是貫穿鐮倉的路面電車,四節小火車從明治35年開始營業,一百多年來,歷經幾度變遷,從藤澤站到鐮倉站共十公里,全程搭完約半個小時,雖然是一百多年的小火車,對比鐮倉的歷史仍顯得新穎。
江之電彷彿是鐮倉這個小型城市,也是大型遊樂園的遊園車。日本人對於搭乘火車這回事,在追求快速的同時,也同時享受緩慢,新幹線一代一代列車的更新就是屬於光譜的一端,相對的一端就是江之電這種路面電車。江之電穿越鐮倉的古蹟之間,沿途有山景、有海景,一邊是數百年的古剎,另一邊則是在海面上衝浪的年輕男女,連結著現代與古典、山與海之間。
今天入住的飯店不在日本本島,選擇在海的那一邊的江之島,江之島離日本本島不過一公里,在明治時代以前,尚未修築橋樑時,只能在退潮時踏浪渡過。在江之島車站下車之後,先將行李放在旅館之中,在鐮倉開始一個下午的小旅行。鐮倉在歷史上成為重要的歷史城市,始於治承四年(1180)源賴朝將此做為根據地,建久三年(1192)源賴朝被任名為征夷大將軍,開啟了鐮倉幕府時代。為提升鐮倉成為日本政治的新中心,源賴朝將他的守護神八幡宮迎往現在的所在地,以之為鐮倉的中心。
江之電從腰越站之後,沿著市街漫漫的行走,有一段穿越接道,形成一般車輛與火車共行的有趣畫面,離開了市區,轉一個彎之後就是湘南海岸。今天的氣溫雖然低,但是天氣十分晴朗,湘南的太陽在海面上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在鐮倉高校前我們下車沿著海岸散步,湘南海岸是衝浪者的天堂,夏季往往會湧入大量熱愛海上運動的遊客,冬日的午後,不見衝浪者,有一種寧靜舒適的感覺。
走了一段路之後,在七里之濱站再度上車,前往長谷站參拜大佛,高德院的大佛始於十三世紀,本來是木造的大佛,由於是木造建築,在颱風的侵襲下損毀,在1252年建造現今所見的青銅大佛。本來大佛是存在高德院的大佛寺之中,在颱風和天然災害的損毀之下,成為現在的露天狀態,也是鐮倉現在的象徵,各式各樣的紀念品上都有大佛。前往參拜大佛的路上,各式各樣的點心我們沿路買沿路吃,午餐沒有吃都覺得飽了起來。
在長谷參拜完大佛後,接著前往鐮倉車站,沿著充滿小店的小町通往鶴岡八幡宮走過去,鶴岡八幡宮、南御堂和永福寺是源賴朝開創幕府之時最主要的三大寺廟,在消滅平家與征討奧州之後,源賴朝被任命為征夷大將軍,確定了武家的政權,並著手建立鐮倉,現在的若宮大路即是模仿京都的朱雀大街,若宮大路從鶴岡八幡宮一路通向海濱,鐮倉的街道雛型還約略可見棋盤式的設計。
日本人慶祝新年帶著一點寧靜的氣氛,歲末的鶴岡八幡宮仍然顯得樸素,只有一點裝飾與迎春的牌子,新年裝飾最為明顯的就是門松,以松、竹等綠色植物做成,放在門口作為迎神的標誌,一直要裝飾到7日左右,送完神後才拆撤。參拜了鶴岡八幡宮,跟穿著緋色跨裝的女祭司買了破魔箭和御守,祈禱來年的幸福後,我們順著若宮大路往鐮倉車站走去,回飯店休息。
回去的路上,江之電依然穿過冬日寧靜的湘南海岸,此時已接近黃昏,遠處的富士山在晚霞之中宛如剪影般的現出影來,襯托著層次多彩的霞光在海面上映照出來的顏色,美極了!海景充滿了整個車窗,我們與車廂上的乘客都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據說在鐮倉一年可以看得見富士山的日子只有五十幾天,十一月到三月間由於水氣潮濕,難以見到,隔天一大早,打開窗簾,在看得見海景與富士山的窗邊,富士山就在海面上,雪白的山頂就呈現在我們的面前,除了說它像是一幅美麗的畫還能如何形容呢?畢竟美得有點不夠真實!
2012年1月5日 星期四
古屋旅館
第一天到了東京之後,入住Park Hotel,享受了看得到東京鐵塔的晚餐與窗景。晚間在Blue Note聽了土屋アンナ的演唱會,夜晚隨著東京鐵塔熄燈之後入睡。第二天起來時已經可以吃午餐了,從品川車站前往熱海,在車站旁吃了なんつッ亭(玩笑亭)的芝麻拉麵,10度以下的東京,用完了暖熱的拉麵身體便覺得溫暖起來。從東京到熱海搭東海道新幹線不過一個小時,到旅館時接近下午三點。
如果第一天的東京是城市秘密基地的旅行,第二天就是隱密且純粹放鬆身心的日式旅館度假。熱海位於伊豆半島的東側,緊臨相模灣。作為渡假場所,熱海是日本三大溫泉勝地之一,由於此處的泉眼相當多,距離東京又近,在戰後發展成為溫泉飯店林立的城市。
由於旅館經營受到時代變化的直接影響,對於旅客的服務、住宿的要求和餐飲品質的追求也產生變化。以日本來說,六○年代隨著經濟成長,能夠旅行的人數也相對的增加,旅館業為了應付大量的客人,加上同業的低價競爭,造成旅遊品質的下降,在這個背景下,一些強調服務品質的旅館仍在快速變動的時代中保有它們自身的步調。
我們在熱海入住的這間「古屋旅館」,和九月我們在上田別所溫泉所住的「花屋旅館」一樣,也是「日本の宿」(www.yadoya.com)的會員。為使留宿的旅客能夠感受到所謂的「日本情緒」,即在建築上以木造的日式建築為主,在餐飲和住宿品質使旅客能夠感受到日本飲食文化特質。「日本の宿」所謂的日本情緒與文化並不是一種統一且制式的文化推動,相反的,各地不同的旅館,採用各地本身的食材,強調當地的文化特質,在不同地方呈現不同的地方文化,即是「日本情緒」不同層次的表現與體驗。
從新幹線熱海站出來後,在滿滿是溫泉飯店的大樓中,計程車司機帶我們走進一座木造建築之中,旅館庭院的歡迎門是富有古意的木門,曾經在黑澤明的電影「影舞者」當中現身。這間飯店創業已有兩百年之久,在時代不斷的改變下,仍然保持它的一些特質與精神。在玄關,服務人員已經等待著歡迎我們,門口也掛起了每個入住者的姓名。換了拖鞋,走上塌塌米,服務人員引領我們走進房間。今天入住的房間是有12.5疊塌塌米的露天風呂的房間,除了客廳之外,還有兩個側室,窗外是富有禪意的庭院和以御影石製成的澡盆。
入住之後,原本沒打算晚餐前泡湯,但看著窗外的露天風呂,木製的出水口在陽光下泛著水光,打開窗戶,庭院裡的露天池,原來已經放好了水。忍不住誘惑,寬衣解帶,在吃飯前先泡了一次澡。望著外面的日式庭院,溫度恰到好處的溫泉,積壓多時的疲憊,漸漸的釋放與緩解。冬日的低溫,似乎也隨著疲勞慢慢的消失。
我們剛從泡完湯的暢快之中回過神來,屬於我們這個房間的女將,準時在預約的時間開始布置桌面,拿著托盤進房,將桌子上鋪滿了小碗與小碟子。桌旁放的是今夜的菜單,第一輪女將先將桌子排滿的是先付與前菜:先付是鮟肝、鮮蝦和蓮草豆腐製成,外觀宛如小漢堡,豆腐的清新將海鮮的濃厚味道加以中和,柔軟的口感入口即化。前菜則是金柑蜜煮、栗涉皮煮、鯖魚壽司、蓮根、松笠銀杏和味噌胡瓜所組成的拼盤,每一樣雖然都只是一小口,但味道卻每一口都不一樣,每一口都是獨特且美好的體驗。
在第一輪即將吃完時,女將又上來準備第二輪,從吸物、お造り、焚合せ和中皿又將桌子排得滿滿都是,吸物是由蔘糬、人蔘、水前寺海苔、菊花和柚子做成的湯,作為前菜的緩解,以進入味道較濃厚的お造り、焚合せ和中皿,お造り其實就是生魚片拼盤,熱海就在海邊,生魚片所採用的都是當日現撈的新鮮漁貨;焚合せ則是堀川牛蒡、春菊、針人參、紅葉麩所製成的菜蔬煮物,有別於前菜的冷食,焚合せ則是熟食,一進一退、一生一冷,十分具有章法;中皿以熱海所在的靜岡縣所產的牛肉、香菇和馬鈴薯所組成的陶板燒,我們將奶油放進陶碗中,當油溫到了一定的溫度,將牛肉放進碗中,香味伴著牛肉烤熟隨之而來,油花分布均勻的牛肉柔軟且多汁。
原以為整頓飯的高潮就此結束,接著的第三輪則是胡麻豆腐、伊勢海老鬼殼燒和米飯,第三輪最精彩的就是伊勢海老鬼殼燒,即伊勢產的龍蝦,每年十月到四月是伊勢蝦盛產的季節,料理的方法主要有兩種,一種是裹著太白粉油炸,今天吃的鬼殼燒是切成兩半再塗上醬料燒烤,肉質好且鮮美。最後白米飯和醬菜則因為太飽,我們都無福消受,只能吃得下半碗。
睡前和清晨起床後,我們又泡了幾次湯,在澡盆中喝著清酒或是啤酒,輕鬆的心情、肚子裡滿滿的美食、溫暖的泉水浸泡著,似乎已經忘記這是接近零度的氣溫了。
2012年1月4日 星期三
Blue Note Tokyo 與土屋アンナ
五天2011年歲末的東京旅行,第一天入住Park Hotel,晚上在飯店所附設的「花山椒」享用過懷石料理之後,前往南青山的Blue Note。
東京的Blue Note在一九八八年開幕,是紐約著名Club的分店,選擇在南青山年輕氣息濃厚,潮流服飾店所聚集之處開設。晚間的show time在九點半開始,我們約八點半在Park Hotel所附設的日式餐廳用完懷石料理之後,從汐留搭乘地下鐵銀座線到表參道,沿著骨董通,在開演前二十分進入了Blue Note。
從外觀來看,東京的Blue Note很像是於紐約的戲院或是小型音樂廳,走進去之後,牆上跨滿了爵士樂名歌手的黑白相片。接待處設於地下一樓,拿出預約單,工作人員遞上了一張仿黑膠唱片的號碼牌,先請我們於旁邊稍後,按照號碼牌上的順序一一入場,走入位於地下二樓的演奏廳。舞台在觀眾席的前方,上面懸掛著Blue Note Tokyo,下面則是深藍色的布簾,觀眾席與舞台之間幾乎沒有距離,座席之間以木頭簡單的隔開,淡黃色的燈光打下來,令我想起法蘭西斯柯波拉的電影「棉花俱樂部」中的Club。
宛若置身於秘密的俱樂部中,我們分別點了一杯雞尾酒和威士忌,在等待節目開演時,也欣賞內部的陳設。一個俱樂部的成功,除了有好的場地、舞台,最為重要的就是演出的人,東京Blue Note的演奏家每周幾乎都有外國與本地的重要歌手前來,在這裡曾經上演的爵士巨星包括Tony Bennett、B.B. King、Hank Jones、Natalie Cole………等。以爵士樂為主的表演場地,也提共各式各樣曲風的Live表演,可以說是東京最知名的Live House。
由於我們在日本只停留五天,首尾兩天在東京,2011年的最後一天就要離開東京,那天通常Blue Note都會舉辦新年音樂會,演奏的歌手和曲目都是一流,但此次無法躬逢其盛。
今天的表演者土屋アンナ,具有愛爾蘭血統的日本藝人,除了是個歌手外,也是個演員,我曾經在《下妻物語》中看過她的演出。她的歌屬於搖滾的曲風,歌喉也較有爆發性,電影《NANA》的主題曲〈Rose〉在台灣比較多人知道。演唱一開始,她先演唱幾首英文歌炒熱氣氛,再唱幾首她最近的專輯Unchained Girl當中的歌曲(http://www.bluenote.co.jp/jp/artist/anna-tsuchiya),她的歌聲具有穿透力,也能感染在座的每一個人,在台上、台下與現場的人親近的互動著。
日本雜誌《男の隱れ家》2012年一月號介紹日本ライブハウス(Live House)的歷史、現在與六十張必聽的Live專輯,其中有一篇由小川隆夫(他同時是爵士樂記者、整形醫生與DJ,有一個很不錯的爵士部落格: http://blog.excite.co.jp/ogawatakao)所寫的文章,介紹日本Live House的簡史,開頭他就言簡意賅的說了聽現場演奏的醍醐味所在,演奏者在接近身旁之處演奏,在眼前吹奏樂器或彈奏音樂,在錄音普及,大量複製可能的時代,現場的演奏更顯得珍貴,有如一期一會的體驗,無法複製,只有當下的感受。事後的回憶雖然深刻,卻顯得模糊不清,有種魔幻的感覺。
從地下二樓的Blue Note走出來,有如從另一個空間當中回到了世界,今晚的一切明日回想起來應該會像是一場夢吧!
Park Hotel與東京的夜景
訂婚過後兩天,前往日本旅行,除了東京以外,還在東京附近的熱海、鐮倉各住一晚,東京的行程主要安排在首尾兩天,第一天抵達成田機場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左右,搭乘利木津巴士前往當天下榻的旅館,汐留的Park Hotel。
汐留雖然在東京的市中心,位置處於銀座南邊,築地以西,與東京灣相鄰,在90年代以前此地主要做為鐵路貨運的集散場,90年代日本泡沫經濟之後,在一連串的刺激經濟方案的背景下,伴隨著都市更新的腳步,於原來鐵路貨運場的基地上建造了「SIO-SITE」多功能複合的大樓,同時有居住、娛樂和商業的綜合型大樓,90年代中期設計、施工以來,2006年大致完成,新橋站以東面積三十公頃的土地上有十幾棟大樓,彼此之間相互聯繫,將餐廳、電視台、商店、公司等不同生活的機能串連於一起。
Park Hotel窗景最大的賣點在於東京鐵塔, 這座昭和三十三年(1958)完工的鐵塔,在當時是世界第一高塔,《Always幸福三丁目》(三丁目の夕日)這部電影的時代設定就是這一年,同時也是這一年日圓發行了一萬元的面額,東京鐵塔成為了日本高度經濟起飛的象徵。幸福的三丁目是一個看得到鐵塔的東京小角落,小孩在巷子當中玩耍,鄰居之間彼此相互認識與扶持,雖然窮困,大家卻很樂觀。2011年歲末與2012年初始的東京鐵塔,當然已經不見《Always幸福三丁目》的東京,Park Hotel窗外的東京鐵塔,陪伴著坐在窗邊的我們,看著日漸沉下的太陽,即使是水泥叢林,只要有愛的人在旁邊,仍然是屬於我們的幸福三丁目。
在晚餐之前,我們走到汐留的Caretta(カレッタ汐留),在大樓與大樓之間穿梭,走在彷彿未來世界的人造地景之中,聖誕節剛過,以燈飾製成的聖誕樹裝置了整個廣場,滿滿的造景使我們著迷,浪漫到忘了東京的低溫,在招來幸福的鐘下拉住屬於我們的幸福。
晚餐回到了Park Hotel,於其中所附設的「花山椒」用餐,這間米其林賦予一顆星的餐廳,在飯店的二十五樓,料理是選用種植京都蔬菜約400年歷史的農家直接配送,其所烹製的懷石料理,搭配典雅的空間和大片的落地窗,可以一邊欣賞東京的夜景一邊享用美食。先付上的是具有牡蠣香味的豆腐,前菜以後則不僅僅是味覺豐富多變,連眼睛都眼花撩亂了起來,蛤蠣壽司、波菜佐以芝麻汁和蕪菁包裹著柿子,每樣都有特別的味道,吃完之後只覺得包羅萬象。在下一道生魚片拼盤上來之前先上了一碗鱈魚蔬菜湯以洗清和提升味覺,生魚片拼盤後接著是清新的蘿蔔與山藥泥。日式懷石料理總是次序井然,上菜的順序與味覺的層次有密切的關係,擺盤與色澤也都是用餐環境與氣氛的一部份。在東京夜景的襯托之下,使得懷石料理又增加了一些時尚與城市的氣氛。
晚餐之後我們前往東京的Blue Note聽演唱會,在11點多散場時,本想準備一個關於東京鐵塔的小禮物給妳,我曾在《部長島耕作》的漫畫中,看到島耕作訂下見得到東京鐵塔的飯店為女主角慶生,即將午夜十二點時,島耕作對著女主角說:「讓我為你吹熄生日的蠟燭吧!」接著東京鐵塔就在十二點熄燈,劃下了美麗一天的句點,可惜從南青山的Blue Note回來時已經十二點過五分,我無法為妳劃下完美的句點,是為一憾!